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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同俱乐部

Revivel

作品資訊
  • itoyukiya 作者:
  • 性質屬性:女性向18+ 原創類 小說本
  • 規格:A5右翻
    出版日期:2011-04-14
  • 頁數:153頁
    裝訂:精裝
  • 售價:200元
    內頁:黑白影印
特別說明
  • 量足
NT$200
電子書
上架於
2025/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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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售管道
其他說明
《Revival》分級為 18+,包括但不限於性暴力、家庭虐待、心理折磨、賣淫及肢解情節。閱讀前請確認是否成年,並避免在情緒不穩定時觀看。如感到不適,建議立即停止。

男主部分言行受下列作品影響,中原中也《我的半生》《春日狂想》,石川啄木《一握之砂》《悲傷的玩具》,室生犀星《貓》,峠三吉《原爆诗集》,原民喜〈夏之花〉,八木重吉〈雪〉,金子美鈴《寂寞的王子》《孩子的詩》,北村透谷《我牢獄》《三日幻境》,與謝野晶子短歌,谷川俊太郎《二十億光年的孤獨》〈關於愛〉〈小鳥在天空消失的日子〉〈鑽石就是雨滴〉,高野喜久雄〈懸崖〉,藤森里美〈為了自己〉,掘辰雄〈病〉〈我......〉,伊東靜雄〈寧願昔日歌頌我的今日〉,蜂飼耳〈吃者被吃掉的夜晚〉〈根之國〉,三好達治〈沙上的堡壘〉,高橋順子〈寓 言〉,平田俊子〈我悲哀〉〈人.人〉


試閱:


修同一門科目的每位學生,都察覺了博登的反常---
他整整遲了半節課。

抱著課本,走起路來有些勉強,臉色太白,太憔悴,
最後跌坐在座位上。鄰座的同學靠過來低問:中原同學,生病了嗎?
發生了什麼事?

但博登只是垂著頭,薄薄的胸膛起伏。

沒事的。他輕輕回答。

翻開教授正在講述的文本,博登迷惘的神情令人難以忍受。
瀏海下一對失焦的眼神落在紙面,彷彿期待著陽光或者毀滅的降臨。
誰都能輕易查覺他魂不守舍。


那種感覺又來了,博登想。

周遭的聲音混融成軟糊的浪潮,慢慢將他吞噬。
他坐著,深呼吸,心底發酸。
從窗戶透進來的熾熱的陽光灑在博登臉上,
隨著光線而來的是暈眩。 沒有人知道他落進漩渦正被淹沒。

有些人能適應得很好,關於生命。
但有些人格格不入,從來就不曾習慣過這世界。

被鹽酸侵蝕過的背部肌膚隱隱痛起來,痛得鑽博登的心,
狠毒地提醒。他被毀壞過,被熟悉的不熟悉的軀體刺穿,
蹂躪成破碎的一個人,從肉體到靈魂。

那些虐待與汙辱從很小的時候就加諸在他身上,
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

許多人碾壓、榨取,逼迫博登發狂崩潰,
好像揉壞一張紙那樣簡單。

連他都覺得自己骯髒得如同得了痲瘋的妓女---
誠溫柔地對待他,接受他。給了他一個能夠回去的地方。
將乾淨的天空,分享出一塊。

比起兒童收容所,比起養父母冰冷的宅邸,
這小小的鄰近大學的學生公寓,更像一個家。

博登總希望能報答對自己好的人,卻可怕的發覺自己不知所措。


昨夜誠失去了父親,並為父親的死殷殷哭泣。
博登那時靜靜望著他的朋友,靜靜地。
誠雖然老是對酗酒的父親頗有微詞,但的確是愛著父親的吧。

該怎麼安慰誠呢?
博登幾乎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答案。
對親生父母的記憶幾乎是零,而養父母帶給他的,
盡是恐怖的巨大的夢魘。
也許他曾經萌生過孩子對母親的戀慕,
但那樣純潔的感情,輕易地就被養母扭曲的欲望給破壞掉了。

他也景仰過在商場叱吒風雲的養父,
經濟風暴卻使對方的溫情,泡沫般消失。
大人在外頭受到可怕的挫折與憤怒,
無血緣的養子便淪為排解情緒的施虐桶。
那些不斷膨脹的瘋狂無止盡地被填塞進幼小的身體。

博登祇能戰戰兢兢地提著書包到學校,
立領制服底下的身體傷痕累累。他不敢跟任何人說話,
尤其不敢上體育課或者游泳課,運動會也缺席。
生怕那些人的目光會看穿他的祕密。

回家的路上也瑟瑟發抖。
不知道什麼時候養父會靠近,神色陰狠,
拽人犯一樣提著博登的頭髮,將他拉到書房。

無數的拳腳會落在孩子背脊,直到博登哀哭討饒。

「你這該死的、無用的、淫蕩的、愚蠢的、被父母拋棄的小畜生---」

鋒利狠毒的言語,
將博登恐懼睜大的雙眼深深地釘牢在蒼白的臉上。
整夜不停歇的肉體虐待與精神折磨,塑造出一個對人際關係絕望的男孩。

當其他孩子還在將世界當作一個新奇的大遊樂場的年紀,
博登已經認為活著就是受處刑。
他是囚徒,是俘虜,必須償還他的罪。
而人與人的相處,到頭來就是充滿了控制與被控制,
利益交換,暴力與肉慾。

博登透過歪曲裂痕的鏡頭來注視周遭的人事,
然後被顯現的景象,再一次刺傷。

不得不學習抽離自己,流浪到一本又一本的詩集。
他的朋友就是這些凌亂的文本。

他孤獨地站立在那些文字裡舔自己的傷痕。


從博登有記憶起,沒有人教過他如何正確的跟朋友相處。
所以在誠眼睛流著淚,無言地為父喪哽咽的時候。

博登慌了。

他伸出細長的雙臂,讓誠將頭靠在自己瘦削的懷裡...
頭一次,博登生出了強烈的、希望能分擔對方苦痛的心情。
該怎麼做才能減輕朋友的悲傷?
博登煩惱得脊髓發冷。

誠無疑是喜歡女人的,
博登知道誠經常聯誼,女人緣也不錯。

但自己所懂得的安慰人的最可憐的方法...
祇有將肉身徹底交付出去,瘋狂地鑲嵌在一起,
在腦袋空白的一瞬間遺忘所有事情而已。

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誠緊抓著博登,好像抓著一把火種,
藉以取暖的、燃燒無助與悲傷的火種。

誠環著博登,那力道彷彿要把彼此綑綁在一起,
落進深淵裡---
最後兩人滾燙的唇靠近了膠著在一起。

那一瞬間,博登覺得自己太汙穢了,他分明是瘟神,
是一團淤濁的沼澤,竟然夢想著能夠溫暖別人。

利用如此低劣的方法,將誠與自己枷鎖在一起。

想起第一次遇見誠的景況。
當時博登躺在醫院裡,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剛被外國客人輪番施暴、凌虐了整夜,強迫拍攝受辱過程,
還勒昏過去。飯店人員發現後,
才叫救護車將奄奄一息的博登送進醫院,撿回一條小命。


窗戶敞開著,戶外的花香飄進病房,誠就在鄰床。
棕髮、爽朗的傢伙。

來探視的朋友很多,博登非常羨慕。
幾乎要嫉妒了---那樣光彩、精神、充滿溫暖的生命。

當時博登一點也受不了清醒的感覺,幾乎有了死的念頭,
他捏著中原中也的詩集,想等夜深人靜再讀。
抱著將死之人的心情,品嘗那些詩句;等力氣恢復些,
他希望能鼓足勇氣完結自己難堪,倉促,苦苦撐持,
卻不值留戀的生命。

博登預備從醫院樓頂跳下去。他幾乎能想像那樣的畫面。
摔在水泥地上,口鼻濺血,四肢扭曲破碎,流盡鮮血,
最後冰冷的身體。

一個從小被父母遺棄又逃離了養父母家的孩子。
沒有人會幫他收屍。甚至也沒有人會為他流下眼淚。

這個念頭讓博登渾身發抖....


「喂!隔壁的。」

誠的叫聲打斷了博登的狂想:「我是誠。石川誠。你叫什麼名字?」

「博登。中原博登。」博登輕聲回答。


「交個朋友吧!博登!」

誠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並與博登交換了手機號碼。

這是博登第一次,真的是頭一次交到朋友。
石川誠。博登在心裡珍惜地念了一遍。

他立刻就聯想起出生岩手縣的天才。
擅長短歌的詩人,石川啄木。博登很喜歡啄木的短歌。


「出院通知一聲,帶你去外頭透透氣。老看那些書,會悶壞的。」誠說道。

博登又笑了,蒼涼地。
僅舉起插滿點滴管線的手,當作道別。
眼前出現了岔路,一條是立即終結的斷崖,
一條是全新的未知的道路;博登左思右想,
還是捨不得這位忽然冒出的陌生人,新結交的朋友。

第一個主動靠近,笑著說想交朋友,願意帶他透氣的誠。


靈魂苦得太久,一點點溫情,真的只要一點點...
就能就令他心碎又沉醉。

後來的日子,滲入了一些酸苦與狂喜,
像是失色的生命又重新將顏料傾倒,將博登的世界染得絢爛不已。

博登以為他與誠的友誼將會堅定的持續下去。
然而經過了這一晚,分擔悲傷與肉體的一晚,
之後該怎麼面對彼此?

疏離,是沒有辦法忍受的,我受不了...
許多念頭在博登腦海中閃過。

什麼樣的對待都可以接受。
唯獨被遺棄...

清晰地想起誠壓在他背上,兩個男人身軀貼緊的模樣。
房間裡一陣沉默,夜晚變得窒息。

博登跪伏著,誠扣著他瘦削的腰身,起初動作很小心,
之後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蠻橫。
博登咬緊牙關,盡可能配合誠的動作,任由他支配,
直到大腿內側的肌肉因為緊張而感到抽痛。

他們像初夜的配偶,羞赧又激烈地交纏在一起。




博登捏緊手中的筆,閉著雙眼,睫毛微微顫動,
他懷著愧疚,仍是覺得自己髒,
仍是覺得染汙了誠為他建立起的友誼。

等待下課的時間變得煎熬...
他收拾著講義與筆記,回過頭便吃了一驚。

誠站在走廊等他,裹著服喪用的嚴肅黑著,
手裡勾著摩托車鑰匙。
襯衫貼覆著習慣運動的肌肉線條,顯得誠的身影格外挺拔修長。
瀏海往後抓順了,露出額頭,以及率直而清澈的褐眼睛。

從文學院大樓出來的女孩們,經過時都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你怎麼...」博登愣愣地望著引人注目的誠。


「請了喪假。」

他溫和地望著博登:「能陪陪我嗎?拜託了。」


誠停頓了一下,看博登沒有反對的意思,
便搶著拿博登手中的書,拉著他就走。
一路像是做夢,博登坐在機車後座,冬日的風穿透領口,
肌膚沁涼。離開東京的山路很美,
深深淺淺的綠色綿延到天頂,艷陽瀉落下來,一地光碎。

從遠方看著蒼灰壅擠的都市很不可思議,
彷彿暫時脫離了現實。


「我覺得自己好像誘拐犯!」

誠頭也不回的呼喊:「你連去哪裡都不知道,不害怕嗎?」

「說不定我是要帶你到富士河口抓河童...或是到深山來個死亡之旅!」

「沒關係。」博登回答。

「什麼?」

誠被風吹得聽不清楚,他掀開全罩式安全帽:「你剛剛說什麼?」

「因為誠開口了啊。」

博登脹紅了臉:「每次都是誠幫助了我...所以,
我也願意在誠需要的時候,待在你身邊,無論到哪裡。
我們,我們是朋友吧。」

誠低聲笑了起來:「說得也是。」博登從後照鏡可以看到他的臉。
有些靦腆,有些不確定的迷茫。
中途他們停在路邊休息了一會,補充水分,
便直接到位於郊區的火葬場。

等在那裏的,有幾個陌生的遠親。
告別式與守靈在誠堅持下從簡,只接受致意。

火葬場的撿骨儀式,比預期中來的快,軀體推入,
隨即被熊熊烈火包裹。鐵栓關上的剎那,
誠握住身側博登的手。

身為男人,博登應該牽著女孩子的那雙手,
卻被男性的手掌包裹住,不知為何,卻一點彆扭感都沒有。
誠與他輕輕握在一起,彷彿是兄長牽著弟弟。

人與人之間,透過肌膚的貼近,似乎心意也能確實傳達。

博登注意到誠的眼皮微微腫脹---
今早又獨自哭了一場吧。
誠是不會推開自己的,博登忽然有了這種預感。

這是一雙扶過酒醉父親回家、抱著自己遠離流刑地就醫、
與田徑隊同伴在賽後擊掌歡呼的,不會傷害別人的手。


「謝謝你。」
誠將化為骨灰的父親放進陶罐時,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向博登道謝。

「我說過,我不是同性戀吧。」

誠的側臉看起來很平靜,彷彿他們談論的是天氣。

「從沒想過我會那麼在意一個素為平生的陌生人,掛在心上。」誠勾起了唇角:「沉迷在你讀詩的聲音中,執拗地約你出來...最後甚至介入你的生活,住在一起。」

「常常你做噩夢的時候,我都會忍不住坐起來,
想著你背後究竟懷抱著多大的傷口。
自從我失去母親,失去學生時代的摯友以後,
就一直渴求能完全貼近的夥伴。
卑劣吧。抱著這樣的心情,傲慢的伸出手,
將你抽離原來的生活。也不管你是否適應。
---說穿了我也不過是害怕寂寞的膽小鬼而已。」

誠將裝有骨灰的陶罐放妥了,
便到廁所扭開水龍頭,清洗沾滿灰燼的雙手。

博登遞了紙巾給他。

「你身上有一種特質,和我母親相近的特質,
那就像淤積得看不穿的雷雲,表面沉靜,
內裡卻瀰漫著夾帶毀滅的風暴。老實說,
我是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接近你的,
因為我怕有哪一天,
你會整個人散架,變得透明,
或是像我母親一樣,消失掉---
我想守在你身邊,當你最忠誠的朋友,如此一來,
遇見什麼也能緊緊地抓在一起,
只要不是獨自一人,只要不是孤零零地,
怎麼樣也不會太糟,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結果我失敗了。不但沒有幫助你什麼,
還像其他人一樣利用了你。
利用你不懂得拒絕人的溫柔,憐憫,
甚至利用你填塞失去父親的那一塊流著血的角落。」


誠在洗手間擦乾了手,便走近博登。
他背著走廊的燈,博登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只有誠的眼睛,一對淺褐色的眼睛,在陰影裏散發出異樣狂熱的光芒。

博登想後退,腳跟卻抵到了牆。
他幾乎要被誠壓迫得貼到男廁角落了。
誠伸出手,將博登的襯衫衣襬從褲頭拉出,
左掌便大膽地滑入裡頭,
貼在博登狹窄的髖骨附近摩娑,
右手則一粒一粒慢慢解開博登的鈕扣。

博登一動也不敢動,他覺得他自己緊張得要窒息。


「覺得昨晚是偶然嗎?不是的,
不只一次想那麼做。想抱著你,連骨髓都吸乾似地,
發瘋地想抱你。我喜歡過女孩,交過女朋友,
但沒有人能令我那麼激動那麼渴求。
我想自己一定是哪裡不對勁,
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畢竟腦筋沒有那麼聰明...」

誠露出絕望的笑容,白晰整齊的齒列展現在博登面前。
那是如同食肉動物般的神情。

「原諒我,博登。原諒我以朋友的藉口綁住你,
原諒我接下來要做的一切。
還有,請你不要逃走,請你答應我。」


皮靴踏過灰燼與破爛,
誠將博登拉入廁所最內裏的隔間。
告解之後的無所偽飾給了他勇氣,
他現在是赤裸裸的承認自己了,
承認自己對博登抱持的妄念與飢餓。

博登幾乎是暈眩地默許了誠的擁抱。
手臂被襯衫凌亂纏繞在背後,
臉頰貼著冰冷的水箱,雙腿在便器兩側撐開。

男廁隔間裡,極其羞恥的結合。

誠從後頭貪婪地享用博登,甚至擠兌纖細的頸,
企圖從喉嚨裡逼出聲音...然而他得到的只有寂靜。

除了越來越侷促的呼吸,博登咬緊了牙,不吭氣。
他原是擅長忍耐的。

沒事的,博登想。
誠是自己身邊唯一留下的人了。

執拗地需索的話,就給他吧。
更糟糕的對象,不知經歷過多少,不會因此而受傷的。
所謂「正常」的生活,他已經不會去夢了。

那根本是天方夜譚。

他想到金澤狼一般細長孤獨的雙眼,
想到那一本離別贈物---
蜂飼耳的詩集,以及裏頭一首名為根之國的詩。


在返回的脊背中央
一條
夜路展開
彷彿往內部深處伸去,但
隨即一彎
前面什麼也看不見

路的兩側 立著粗得足以被劫走的樹幹
一株株 往前排列著
沒有月光的闇夜 這闇夜
草木繁茂處其黑暗尤甚於
天空
那淤塞,吹不散的暗
趕緊扔掉不需要的東西
無言地扔棄...


是的,想要脫離軀殼的話,只需要閉上眼,
默想著詩句,就能離開。

博登在泛著輝煌的溫暖黑暗中飄浮,
他不曾愛過自己,靈魂抑或是身體。

僅僅是望著鏡子,望著身上受鞭笞凌虐的痕跡,
就令他作嘔。

自從經歷青山宅邸那一段極端的虐養後,
罪惡的戳記就被蓋在他的心底。
卑陋的肉身,引來一個又一個偏離軌道,
陷入瘋狂的靈魂,緊密黏貼,
像腐臭的沼澤誘引水蜥,盛開的夏花招喚有毒的蜂群。

即使沒做什麼,仍會受到恐怖的責打與羞辱---
自己必定是不經意地犯了無可饒恕的錯吧。

否則,為什麼會遭受這樣的對待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當失常成為他人生中的正常,除了接受又能如何?抵抗嗎?
如果這份失常來自於重要的朋友呢?

該冒著決裂的危險推開對方嗎?



在扭纏在一起的晝與夜的間隙
站著 蹲著 坐著 沉默著
身體深處圓圈一重重積累著
未曾去過,只知那路
不受歡迎
非人所要 該如何

也沒有燈

就在那樣想的時候 燈突然亮起來
就在閉口那樣想的時候 燈突然亮起來
不知是什麼燈
根部的樹皮從眼前
無預告地浮起
入口
和輪廓
歷歷可見

啊 看到 現在 看到了

瞬間的暗示閃現在腳下深處
僅僅如此 但對你已足夠
此後 任憑耳朵和直覺引領而去
穿過持續膨脹的樹幹與樹幹
到達那路的
深處
最深處

暫且停止吃 哭 相殺
相交的動作
出神地

棲在這萬物俱寂的片刻...


貼在那一片被鹽酸腐蝕,佈滿新舊鞭痕,
有如披薩表面般崎嶇的背脊上,
誠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他不懂為什麼博登的一個眼神,
一個沾染憂傷的微笑,
或是脆弱的喘息,都能讓他的心緊緊揪緊。

博登是疤痕堆疊起來的人,
身上帶著無數受迫害的記憶重壓。

誠祇希望,祇希望兩人緊緊貼合,成為完整的一個,
但他也知道這些傷口經過了年月的打磨,
有多難痊癒。

這令他脫序,也令他憂傷。
封底/試閱
上傳於: 2012-03-08 更新於: 2025-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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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三、棲居之所

章之三、棲居之所


陌生人的陽具深入博登腸道,緩緩推動,直到肛門被完全擴充,滿滿吞下陰莖為止。


「可惡……太緊了。」


博登的唇被封箱膠布黏貼了起來,所有呻吟都轉化成沉重的抽氣,他緊張地仰頭,似乎那樣就能緩和一些痛苦。陰莖垂軟地歪在博登腹部,三五個男人在狹小的室內吸菸,或站或坐。他們並沒有好心到幫他潤滑,僅僅不時撫摸獵物的胸膛,無反應的陰莖,或者向前拍打幾下博登被操得一顫一顫的臀部。


這是第二輪的最後一位了。博登覺得自己的意識正在破碎游離。男子身體猛然沉下去,又重又快地連操幾十下,才將發洩後滾燙的雞巴抽出。


一名染了金髮,左側穿了3個唇環,表情冷漠的流氓推開房門。


博登浸泡在冷汗與淚水中,虛脫似地閉著眼睛。看樣子是暈厥過去了。雙腿再一次被扳開,金髮流氓蹲了下來,盯著濡濕著血沫的皺摺:「只顧著自己爽……畜生,你們把他搞傷了。」


流氓抬起銳利的眼睛,剛射精的男人顯得有些畏縮,從褲袋裏掏出了幾張鈔票塞在對方手裏。點好鈔票以後,金髮青年撕下貼在博登臉上的封口膠帶:「阿博。」


他拍打著博登泛紅的臉,「小子,沒事了。」


博登醒了。


即使睜開眼睛,也像在噩夢裏一般。他的臉漸漸慘白,將身體蜷縮到床腳。青年揮揮手驅趕客人離去,便蹲在床邊觀察。


「喂。」他捏了博登下面一把:「你還是沒爽到嘛。那些人爛斃了。」


「貓在叫著、等大家安靜入睡時,」博登有氣無力的低語:「就在一旁的空地、那個陰暗之處、不斷地用徐緩而纖細的聲音、徐緩而纖細的聲音在闇夜中叫著。」


流氓抓住博登纖細的手臂,攙扶他到浴室梳洗。蓮蓬頭沖出溫暖的熱水,博登癱軟似地躺在澡盆裏。


「若說今宵打算如此徐緩地叫到天明,想必是一隻抱著揪緊的心,過日子的貓吧……」


他以自己才聽得清楚的音量,悄聲低語。


「喂,我是金澤。」流氓一手搓揉博登頭髮上的泡沫,一手接起了手機:「啊?找那個性冷感的小子?應該可以,他什麼都玩。」


「若是因為對悲傷充滿憧憬,而在今宵如此哀吟;那麼感覺上我的生命也似乎,並非完全無意義。」博登呆滯地叨唸。


「不過要搞的話,記得把嘴巴堵起來,手綁好,否則他會很煩,哈哈哈……」


「蟋蟀在鳴叫,就寢的喇叭響起,電車還在運行,


在萬籟俱寂的深夜三點,不、還未到三點,


從現在開始再過二個鐘頭才到。


那麼,孩子還不睡行嗎?」


「小子,你沒事吧?」金澤摀著話筒低問。


「孩子應該早點睡的,睡了、然後可以再起來嗎?


天亮了就可以起來。要如何讓早晨來臨呢?


早晨會在早晨的時候來臨,是從何處來、如何來的呢?


洗完臉之後來的,那是明天的事嗎?


那是明天早上的事。」


「臭小子……老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腦袋被操壞啦!」


金澤「嘖」地彈了一下舌頭,露出毫無辦法的表情:「抱歉,他明天沒有辦法……是,哈哈……」


博登伸手拉開了金澤的褲頭拉鍊,掏出陰莖,在嘴唇磨蹭了兩下,便開始吞進口中。金澤吸了一口氣,停下對話。他注視自己的雞巴在博登薄唇間漸漸隱沒,直至全根含........................(購買閱讀完整內容)...

章之七、斷指

章之七、斷指


「捲走的款項在哪?」金澤穿著皮鞋的腳踩踏在紅髮流氓腦袋上。叛徒轉頭,五官痛苦扭曲,瞪大充血的眼睛望著金澤。


「玩女人花掉了。」紅毛不情願地嘟囔。


金澤冷笑一聲,猛力踹斷肋骨,劇痛使對方張大了嘴巴拼命喊叫,五臟六腑翻攪著,彷彿全被踢了出去——使勁踐踏,一次又一次,直到渾身發汗。


散亂的瀏海底下,隱藏的,是渴望玩弄昆蟲致死的殘忍眼神。


「看過吊在樹海裏的人嗎?」金澤薄唇微勾,溫柔地問。


「誰知道啊!」紅毛尖叫起來:「你敢動我……透谷不會放過你的!」


皮靴猛地又踏上紅毛鼻樑,折磨腫脹的臉:「剛吊上去,臉會脹紅,手腳拼命游泳,像發了狂的舞蹈。那畫面很有趣噢……除了痙攣,失禁,褲檔還會硬起來,射她媽一褲子。簡直是醜態畢露吶。」


「所以啊,我都會讓他們先上過廁所。心情好,還會讓他們對著樹根打一槍。即使如此也不會好到哪去,有時候眼珠跟舌頭還會突出來噢……」


在紅毛所認識的人當中,除了透谷,會讓他感到發毛的就是金澤。


金澤催收成績很好,但催收目標消失的機率,也是組裡面最高的。那些人究竟到哪裡去了呢。是黑市的器官販賣?或者……被分屍以後吃掉了?


畢竟金澤養了一名精神有問題的漂亮少年啊——


只有瘋子才會把來路不明的傢伙當寵物吧!也有這樣的傳言。


一輪虐打後,金澤終於停止暴行:「吶……紅毛。」他挪開沾滿血跡的皮靴。


「透谷帶你進組裡來的吧。難道沒有好好教你嗎?你拿走的不是四十萬,而是四百萬。捲自己人的錢,花在女人身上……你他媽腦袋是不是灌了水泥啊!那麼想到樹海裏睡覺嗎!」


終於瞭解到對方是玩真的,紅毛痛得不住求饒:「不要……不要啊……」


望著流下恐懼淚水的男人,金澤酷戾的眉眼緊皺,噴出一縷細煙。


「我會還的,一張不少的還給你……」紅毛搖晃腦袋哭泣。


金澤一把揪住紅髮,猛地後拽,對方驚恐地閉上眼睛,不敢面對金澤。


「很好。」瞇起細長的眼睛,金澤親切地笑了。


他抽出領帶,將紅毛兩個手腕牢牢地綁緊,朝旁人使了一個眼色。紅毛被按在桌上,壓制著手部,金澤接過遞來的中型切肉刀,掂了掂重量。


餐桌頂上的電燈,啪地一聲被點亮了。


刀面頓時發出銀亮的光輝。倒映出金澤愉快上揚,穿了幾個飾環的薄唇。紅毛驚慌四望,瀏海披散在眼睛前方,恐懼讓他張大了嘴巴。


「延長收款時間需要抵押品。」金澤將煙頭攆熄:「跟了我幾個月,知道這一點吧。」


「看在透谷的份上特別優惠,一根手指五十萬,收你八根。給你六小時,款項帶回就能去醫院,在黃金時間內接起來。」


「我說了會還啊!會還的啊!」紅毛急得快瘋了。


「金澤哥。」旁邊一位看起來年長的同伴按住金澤肩膀:「他們畢竟是表親,這刀下去,透谷那邊不會默不作聲。」


微笑消失了。


金澤透過瀏海注視縛緊的手。


「那麼打五折吧。」他平靜地說:「流血大降價。」


手起刀落,眾人來不及阻止,四隻指頭就被切肉刀砍斷了。


頭臉與襯衫瞬間潑滿鮮紅,金澤不自覺地眨了一下染血的睫毛。細細的血柱嘶聲噴........................(購買閱讀完整內容)...

章之九、流刑地

章之九、流刑地


繃著一張沉毅英俊的臉,誠深夜敲金澤的門。金澤解開鏈條和發鏽的鎖,惡狠狠地盯著眼前的棕髮舊識。酒味撲鼻而來,誠發覺桌上全是捏扁的啤酒罐跟煙屁股。


「博登不見了。」誠說:「整整一天。」


「我知道。」金澤冷冷瞥視了一眼,坐回沙發繼續吸煙。


沒等金澤同意,誠收拾凌亂的瓶罐、倒掉煙灰缸快滿出來的煙蒂。把吃完不知道幾天的泡麵空碗拿到洗手台清洗,垃圾分類後完成打包。


誠以為金澤會破口大罵。然而,對方只是陷入冥想,木然不動。金澤拿起打火機又點了一支菸,煩躁地對著前方沉思,當誠是隱形人。


他耳廓是酡紅的,渾身散發熱氣。瀏海披覆在高挺的鼻樑上,眼凹憔悴。黑眼圈重得像幾天都沒睡好——那張瞧不起人的臉,變得不那麼欠揍了。


誠逐漸鬆散開來的指掌,覆上金澤額頭。


「喂……你發燒了吧?」


金澤被燙到似地揮開他的手:「混帳!滾遠點!」


望著慍怒的舊識,誠發現自己老好人的習慣又犯了。


目光回到桌上。


金澤森寒凝視的數張寫真,裝在白色信封袋裏的局部照片——淋上腐蝕性液體而面目全非的肩胛。電線恣意鞭打過的骨瘦腰背。臉色病了一樣青白,青年口鼻被迫灌進大量烈酒。


鈍器打爛的足趾。渾身赤裸,凌亂而僵直的肉身受難。殘餘的實存感顯得虛幻。沒有憐憫的空間,雄性獸欄,非人的對待。


博登。


被破碎熬煉,面貌難以辨認的博登。多像一隻受傷的弱鳥。只是眼神,那看了就教人疼痛的眼神……似乎已經發狂了。


這是透谷寄來的訊息。


背景金澤一瞄就大概知道了,博登被抓到何處。他自己就親身體驗過。那個被透谷稱為流刑地,位於郊區邊緣的施虐所。


金澤十分清楚,透谷想藉此從自己身上索求什麼。


金澤將菸頭按壓在照片上,按壓在博登照片昏濁的眼瞳中。


紙張慢慢發出氣味燒穿了一個洞。


他下了一個決定。


當口鉗從博登嘴裡除去,源源不絕的厲嚎就不曾停過。


「為了掩飾痛苦,我逗弄死亡、如同逗弄狗一樣!」


一粒一粒排列整齊、染滿血漬的牙齒,擠兌出不可思議的恐怖音量。


狀若瘋魔的黑髮青年,使出全身的力氣嘶吼:


「死亡緊咬住我,想將它的第一個字入墨似地,在我面前張牙咧齒!!」


——某個施虐者猛力鞭笞,企圖止住博登顛狂悽慘的叫聲。


一下又一下的鞭擊,使得慘嚎變得斷斷續續,支離破碎。


打斷了馬鞭之後,博登躺在桌上成了一個血人。


聲帶啞了,如同粗糙的砂紙。


喉嚨著火似灼熱著,背後也是。浸泡在暴力裏,臉色像個死屍。


然而博登的意識並不在此地。


他感覺漂浮,燃燒,不真實,而且遠遠飄離。


他聽見落語。江戶落語。


某一次週六,誠在末廣亭買了兩張票。這是博登第一次進場看落語。


他們並肩正坐,欣賞深夜場,九點半到十一點的江戶落語。........................(購買閱讀完整內容)...

章十二、吃者被吃掉的夜晚

章十二、吃者被吃掉的夜晚


三天的時光,恍恍惚惚就過去了。晚上金澤出門工作,直到天色發白才帶著菸味回家。他會搖醒睡著的博登,進浴室一起沖澡,檢查博登的傷勢。累了一整晚的金澤不愛說話,洗完就抱著博登呼呼大睡,直到餓醒。隨便吃點東西,然後做愛。像交配的兔子那樣。


沒有體力了,就啃咬他,抱著他。博登老被弄得濕漉漉的。


博登拆了石膏後複原的很快,已經不需要拐杖,能輕微跛著走路。偶爾金澤會望著他出神,博登總是被盯得渾身不自在。


最後一天,金澤將一本全新的詩集放在博登腿上。博登撕開包裝,發覺是蜂飼耳的作品——《吃者被吃掉的夜晚》金澤靠近他,翻開其中一頁,輕聲念了幾句:


「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在今夜。不要讓任何東西發出聲音。


背靠背,伸長空洞的軀幹,躺臥下來,


我們沒有同寢交頸。」


「濕潤的眼珠映照彼此的影像,


背靠背,河水聲揚起,


我們側耳傾聽。」


金澤低沈的聲音在博登耳邊回盪,溫柔得令人有點害怕。


黑橄欖色的瞳孔映著書頁,博登接著斷句念下去:


「什麼都不做的夜晚,不讓你做的夜晚。


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在今宵。


別讓任何事物發出聲音。


燃燒墜落的靈魂一個接一個傾斜發光……」


金澤垂下頭,嘴唇貼著博登的脖子。一個吻落下,然後又一個。嘴唇離開博登,金澤細長的眼睛流露著壓抑,他問:喜歡這份禮物嗎?博登點頭——他們倒在沙發上接吻,褪去衣物糾纏在一起。


「答應我,回到學校去。去完成一些你喜歡的東西。」金澤低喃:「你屬於那裡。」


金澤對著博登,平靜又落寞地微笑著,突然讓博登感覺很哀傷。那句話在他們之間飄浮,然後崩散開來。一股酸熱直沖眼鼻,博登閉上眼睛,感到一些溫暖的破片落在心底。


金澤為他做得夠多了,真的夠多了。


「怎麼露出這樣的表情?」他聽見金澤苦笑著說:「真像被拋棄的孩子。」


我的確是。博登聲音在顫抖,他說他的確是被拋棄的孩子——


被中原家的人挑中,從孤兒院帶走,從一個地獄轉到另一個地獄。受夠了這個世界,只想沈在書本裏,直到那些墨水像詛咒一樣將他刨空、填滿、溺斃的孩子。


金澤直直望著博登,接著把手掌放在博登蒼白的額頭上,滑過肌膚,博登可以感覺長繭的手緩緩在他五官遊移,經過眼皮,鼻梁,薄唇,尖下巴,在喉結處停留了許久,無與倫比地溫柔,卻又蘊釀著毀滅的情緒,像有一股極度強烈的欲望,要掐壞手中的生命。


「假如你繼續待在這,我會揉碎你的……」話說到一半,金澤忽然沈默了。


一陣陣顫慄透過掌心傳遞,博登臉頰燃燒著,他的身體在金澤掌控下逐漸融化,金澤粗魯地解開皮帶,扳開博登雙腿。當金澤進入的瞬間他甚至呻吟出聲—— 當天夜裡,金澤說的每一句話反覆在他腦海重播。


就像那些撫摸一樣,令他溫暖又害怕。


誠來接博登的時候,金澤沒有下去。他站在陽台靜靜吸菸,目送兩人離開。在秋日傍晚,在美麗的蜂蜜色光線下,博登回過頭來看他。


金澤冷漠的臉,頓時變得十分蒼白。


然而他很快就鎮定了,抬起一只手,當作揮別。斜陽從大廈後方沈落,金澤漸漸被陰影包裹,徒留吞吐的一線白煙,模糊了........................(購買閱讀完整內容)...

章十六、暮鳥

章十六、暮鳥


金澤取下暮鳥左右腳的木牌,並掀開麻布頭套。他翻開暮鳥的眼皮檢視,發現瞳孔呈現針狀收縮,呼吸減弱,彷彿吸不到空氣似的,一身冷汗。生殖器附近盡是電擊的痕跡,括約肌微微洞開滲血。


金澤卸除暮鳥的封口球,如預料中的一樣,對方昏茫得無法集中精神。舀起身旁的溫水,他細細沖洗暮鳥的身體,為下一輪折磨作準備。


暮鳥神情呆滯,靜靜望著金澤,望著從皮革手套裏慢慢抽出的注射用鋼筆。在金澤凝視筆尾視窗,喀喀地開始轉動,調整劑量時,暮鳥開口了。


「我是真的……」暮鳥含糊不清地唸著。眼眶溢滿淚水。


金澤彎下腰,瞄準暮鳥頸靜脈再次推入針頭,但沒有按下注射鈕。


這次他聽得比較清楚了。


「真的喜歡遠藤……所以當他拜託我,讓他解脫的時候……我好高興。」


金澤抽出針頭,盯著眼前瀕臨崩潰的青年。組內的說法,是暮鳥誘使他人用藥,害死了組長的小侄子——因為吸毒過量,倒在日比谷公廁內暴斃的企業菁英。


但聽起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你們怎麼認識的?」金澤質問暮鳥。


「我們唸海城……從中學部到高校……即使上了大學也常常見面。」


從中學就認識的朋友嗎……金澤不禁撇了撇唇角,想起自己跟誠中學的模樣。


老師講課時,坐在教室後方的兩人無聊地將臉貼在桌面,彼此凝望,傳一些毫無營養的紙條,上面塗鴉了不堪入目的淫穢圖案。午間用餐時間面對面坐著,把不喜歡吃的菜丟到對方的便當蓋裏頭……


考卷收卷時,金澤抓過誠大半空白的試驗卷,寫下一連串選擇題答案,救了朋友一塌糊塗的平時考成績。當金澤因為無心的擦肩,和別校起衝突時,誠找來一群陸上競技部的學長幫忙打群架,還險些吃上傷害官司,最後是由金澤擔任律師的母親出面擺平的……


金澤凝視著手中的鋼筆。


再一針下去,只要簡單的一針,就能擺脫很多麻煩。眼前的傢伙就算死不成,大概也變成了滿腦子毒品的廢人。完成組裏交代的任務後,金澤將有更多時間來過屬於自己的生活。然而他沒辦法下手。


他懂那種腦袋發熱,只想幫朋友一把的感覺。他真的懂。暮鳥的眼神中,有什麼打動了金澤,讓他心軟。金澤解開暮鳥左右腳的扣環,並拿過刑架附近的浴巾。


暮鳥幾乎沒辦法好好走路,金澤只好把他打橫抱出發展場,像照顧醉漢那樣,幫暮鳥穿好衣物,招計程車回新大阪Laforet酒店。隔天預計搭乘早上六點發車,八點多抵達東京的新幹線,他訂了寬敞的綠席。


「吶,唇環先生。」床上的青年裹在被單裏,微微打著冷顫。


「嗯?」金澤整理著隨身行李。


「我可以活下去嗎?」暮鳥緩緩開口。


「或許吧。」金澤點了一些現金,放在西裝外套的內側口袋裏。


「不會給你添麻煩嗎?」暮鳥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額頭冒出許多冷汗。他將臉埋進枕頭,後頸上的黑鴉刺青不停顫抖。


「遠藤他……從進大學起,肩膀與膝蓋就一直覺得酸痛,尤其夜間……實在疼得受不了,就拜託我弄一點藥給他撐過去。等到摸得見腫塊,去照了X光,做病理切片檢查,才發覺自己得了骨癌——」


「他才二十幾歲啊!好不容易擠進一橋大學的商科,又在畢業前,被大企業預定錄取,前途不該是這樣的,遠藤該在職場發光,不該進醫院,無論是化療還是截肢,對他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痛苦。他說他想死……」


暮鳥的淚水浸濕了半個枕頭,連瀏海都糾結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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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九、驟雨

章十九、驟雨


離開停車場時,新宿開始飄雨。金澤提著昆布鍋的材料與啤酒,與博登並肩走在潮濕的路上。東京的氣溫開始降低了,一夜比一夜寒冷,即使雙手放在口袋裏,博登細瘦的指頭仍是凍得發僵。


「好冷。」博登垂著黑髮,不禁瑟縮了一下肩膀。


金澤凝視臉頰凍紅的博登,很慢很慢地露出詭秘的笑容,沒拿東西的右手冷不防一勾,讓博登藏在口袋的那隻手暴露在空氣中。


博登還沒來得及回神,手就被一把握緊,金澤拉著他,在細雨中起跑,跑在無邊無際飄落的雨簾裏。兩人自由、瘋狂地踏碎積水的路面,濺起一攤攤水沫,褲管濕透了,胸口劇烈起伏,心情卻逐漸暢快—— 就像是手中一無所有,卻擁有一切的天真孩童!


青山宅邸的陰影逐漸淡薄,沉在池底的父親面容,如蒲公英飛去的絨毛,不再糾纏夢裏。完全回歸正軌的學生生活,博登開始割捨痛苦的回憶,每割捨遺忘一些就疼得輕一些;他正在修補自己,他正痊癒,不再畏懼人群,甚至得以重新感覺生命。


這些改變,憑著一個人的氣力與勇敢,是絕對無法做到的。


金澤的手仍是暖,粗糙而寬大,艷陽般灼燙。他們跌跌撞撞上樓,勉強開了門鎖,兩個人就滾到玄關裏倒在一起發笑,啤酒罐滾落一地,皮鞋隨意擺放,彷彿熱烈幽會的同志愛侶。


很久沒有聽見金澤的聲音了。博登略略懷念著。因為菸抽得多,酒喝得多,金澤說起話來總有些沙啞,卻低沉好聽。


「你還有機會把我趕出去。」金澤細長的單眼皮瞇起,像發情的猛禽。他整個人壓在博登身上,雨水從高挺的鼻尖一滴一滴滑落,濡濕了博登的面頰。博登可以感覺到金澤按在他肩頭的手,微微發抖。


金澤正處於一種極度緊繃的狀態,他克制著自己不要做出令博登懼怕的事。他壓抑著,希望博登能推開他,這樣他就能毅然離去,遠離博登,遠離誠,遠離他們笑著共處一室的溫馨畫面,遠離窗戶透出的平靜光亮。


一種悲哀的絕望浸透金澤的腦海,從以前就是這樣,他永遠得不到他所想要。


中學時代稚嫩幼弱的情感,被誠的母親一眼看穿,那女人灌醉他,征服他,讓他的心吋吋碎裂,再也沒辦法面對誠驚愕的眼神。那是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知道他們的友誼也結束了。


直到成人,金澤都沒有再讓誰靠近他的生命,除了博登。脆弱徬徨的博登,站在糜爛縱慾的霓虹街角,彷彿一抹蒼白的幽靈,一瞬而過的流星。


收留博登就像是收養一隻寵物,也許出於憐憫,也許出於無聊。隨著時間過去,他卻再也不能對博登身上發生的蹂躪視若無睹。他會為此發怒,為此沮喪,他想一個人獨佔著博登,想把支離破碎的靈魂重新組合成一個完人。


金澤為了冷靜,離開東京好一陣子,他在這段時間反覆回憶,酒也沒少喝過。他想,自己是真喜歡上博登了。切切實實的。他從來不知道一段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能陷得那麼深。


然而他不想再用強奪的方式,逼迫博登。博登這一生被他人傷害得夠多了。


「我不在乎你吻過誰的唇,枕誰的手臂安睡到黎明。」


金澤緩慢而悲哀說:「我祇希望你過得好……好還要更好。」


博登緘默,他以前祇明白一種人與人的相處模式——


將舌頭放在別人的雙腿間,或者,讓別人進入他自己,將他掏空,


將他整個人碾碎,成為恍惚流動的濁沙。言語與溫柔都像是一種累贅。


金澤溫藹的眼神是那麼陌生,沉浸在內,博登就感受到一股無以名狀的幸福。


艱難地抬起臂彎,遮掩自己的眼睛,博登不願意金澤見到他淚流滿面。


他,這麼損傷的一個人,走在路上都能感覺寒風往胸膛裏的孔洞........................(購買閱讀完整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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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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