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說明
《岡格羅篇》
虔誠的詩班男孩,在神父的哄騙下,犯下殺人罪,從此走向惡魔之路。懷著復仇之心的他,流浪成人後,回到伊甸掀起驚濤駭浪......
試閱:
岡格羅靜靜檢視室內的擺設,拾起鑲嵌瑪瑙的細鞭把玩。
他向安納托招手,拍了拍身側,示意正在整理雪茄菸捲的少年坐到沙發來。
安納托為客人拿了一枝細菸捲,並在岡格羅的唇邊點上火。
「待這裡多久了?」岡格羅吁出白煙,直盯著少年的側臉。
「正好一年,先生。」安納托垂著頭回答。
「叫岡格羅就可以了,我不是什麼值得尊敬的貴族。」
岡格羅被安納托的恭敬逗笑了:「我以前住在領地西邊,蘋果園附近。」
「我記得你們母親的樣子。在薔薇裏愛,在麥田裏長,花季般的少女瑪歌朵。
她大我五歲,常到教會玩,分送點心給詩班的孩子。你們太像她了。
紅似火燄的柔軟頭髮,花樣的蒼白面頰。簡直一模一樣。誰都喜愛她。」
安納托聽得呆了,表情像是可憐的傻子,從來沒有人跟他們提過這事。
他只記得從小就被黑狼般的賤民欺負,誰見到他們都不掩飾內心流露的憎惡,
村民一面啐口水,一面罵他們是不名譽的孩子,惡魔的種。
兄妹拼了命的乞討,也祇能討到腐爛的破布與浸雨水的麵包。
因為飢餓,營養不良的身體顯得孱弱,為了養活妹妹與自己,他很小就去工作,
安納托跟著獵人設陷阱,跟著工人去挖礦,拿最微薄的薪水做最倔強的工。
他生來一張女孩子的臉,在廊道暗處,無數粗壯的手按著他,打他,逼他就範,
膝彎被壓貼在肩膀,一個又一個粗野的工人飢渴地輪流騎上安納托堅韌的身體。
他咬緊牙關沉默,為了不失去糊口的工作---
為了那幾塊要帶回去給妹妹的圓麵包。
洩欲的滋味有了一次就會想嚐第二次,安納托幾乎得不到一晚休息,隔天扛鐵鍬,
雙膝發軟,肌肉難過地抽搐,還要忍受其他人騷擾。工頭看到他倚靠欄杆喘著氣,
便會嚴厲地斥責他。那段時光徹底改變了安納托。他體認到在艱困的生活中,
根本談不上什麼尊嚴。當男人的牙齒咬著他的臀部,當那些懶得走出廊道的工人,
撬開安納托的牙關,對著男孩窄嫩的喉嚨排尿---
他只能哭著在心底暗暗起誓,不讓那些慘劇在妹妹身上重演。
真要受折磨的話他一個人去抵受就好了,反正他已經徹頭徹尾地被弄髒了。
赫娜用餐時天真的笑便是安納托生命裏唯一的珍貴美好,為了赫娜好,
什麼都無所謂。而對於自己,他成了麻痺的一個人。
沒有什麼好堅持。也沒什麼感覺了。
落日穿過林蔭,將整個宅邸染滿怪異恐怖的斑跡,岡格羅與少年忘我地聊著。
岡格羅一邊品酌香檳,一邊給安納托講了許多故事---
關於雙胞胎生母的瑣事,以及越過白日河畔,安納托從未得見過的世界。
紫羅蘭圍籬的豪宅,陰暗安樂椅上的學者,不眠夜飛過的斑鳩,金雀花山崗,
持續誦讀聖母經飢餓而死的奴隸,花俏的仕女帽飾,迷倒詩人與畫家的歌劇女伶,
外地來的妓女與水手,吉普賽女巫,黑色水晶球,王室裏的毒害與謀殺;
大雪耀眼的靛夜,一身黑衣效忠女爵,沿街誘拐孩童的蒙面騎士......
那隔絕於伊甸之外,優雅融合暴力、具有華麗與腐敗特質的陌生土地。
安納托很快就對眼前蒼白的俊美紳士產生了好感。
他憧憬那些奇異的風景。
「我也想去河畔的另一端。」他說:「離開伊甸,掙很多很多錢。」
「在這裡不夠幸福嗎?你有家人,有赫娜,有足以溫飽的居住地。」
薄唇在樹蔭下微現笑意,岡格羅折了枝頭上的花,慢慢在手裏捏壞了。
「一個人必須墮落很深,才能相信自己是幸福的。」安納托說:「羅得不是義人,
我必須保護妹妹。必須帶她走,無論何處!無論何處...祇要是這個世界之外。」
大鐘足足敲了七響後,僕役們無預警地進入房間,帶走了安納托,
並將黃金面具交在岡格羅身上,請客人移動至大廳。
挑高的大廳放置了巨大的金籠和幾尊石雕。吟遊者撥著七弦琴,低唱憂傷的歌。
套著銀腳鐐,打扮成精靈的少年與少女瑟縮在籠內發抖。
籠子周邊擺了巨大的銀盤,上頭有切片的肉類、水果與美酒。
安納托封著嘴,腰間圍了白布,被麻繩懸吊在大廳正中央。
黑葡萄雕花飾邊的黃金馬車陸續抵達,門把結了一層霜。
遠道拜訪的貴族,穿著蛇皮長靴與綢緞外套,他們如死者般安靜,
不約而同配戴了黃金面具,只露出眼睛。
岡格羅冰灰色的水晶眸子無疑是宴會最搶眼的珍寶。
幾個陰森的貴族眼神黏稠,經過他,像蒼蠅緊緊吸附腐肉般曖昧地打量。
岡格羅很快就明白這不是單純的領主聚會,而是混合肉慾與食慾的墮落餐宴。
羅得讓貴族們從籠裏挑選喜歡的孩子,上樓獨享或是當場共同玩弄他們,
口渴時便端著紅酒,到安納托附近,以桌上的珠寶短劍,慢慢劃開少年肌膚,
在酒裏參雜血液,歡快地啜飲。岡格羅觀察其中一名包得死緊的白袍貴族,
個頭高瘦,帶著長手套,連頸部也用絲巾包裹得密實,黃金面具沒有掩蓋的地方,
眼部週遭的皮膚軟化破潰,分泌稠厚的汁液,飄散腐屍的味道。
岡格羅在全身潰爛發狂而死的妓女身上見過,那是沉浸放縱而感染梅毒的標記。
他簡直不敢相信,羅得的宴會名單裏竟有如此恐怖的賓客。
僕役解開安納托的繩子,失血過多的少年摔到地上,患梅毒的貴族看中了他。
岡格羅停止了思考,關於清洗自己的罪孽或人性,他只惦記著愛護妹妹的安納托,
如果今晚沒有出手救這個孩子,那感染梅毒的軀體便要壓在少年身上行淫。
安納托會逐漸在地獄般的苦痛中腐爛、發臭、醜陋。所有青春美好都毀在今晚。
梅毒將深入他的骨髓與腦部,頭髮牙齒脫落,精神崩解失常,下場悽涼。
眼見散發臭氣的手指漸漸接近,岡格羅搶前抱起安納托:「我們一塊享用他...」
貴族混濁的瞳孔緩緩轉動,凝視岡格羅深邃冷漠的灰色眼睛。
稍稍猶豫了一會,纔應允點頭,拾起象牙手杖往階梯走。
《亞拉斯與貝特朗篇》
某一天,領主父親從奴隸市場贖回一名金髮、傷痕累累的神秘美青年。家庭導師瑟伊的來臨,使雙胞胎兄弟祇屬於彼此的狹窄世界,從此改變......
試閱:
十五歲的貝特朗從一個悲傷的夢醒來。
紅髮男孩睜開佈滿淚水的眼睛,他要找尋他的哥哥。
伊甸莊園領主羅得的雙胞胎兒子中,比較勇敢的那一個。
「亞拉斯,亞拉斯,」貝特朗微弱的呼喚,卻換來哥哥不耐煩的表情。
「閉嘴,貝特朗。」亞拉斯轉過頭給了他弟弟一個往上翻的白眼,
他坐在七樓的灰石窗旁,正往腰間一圈一圈的纏繞粗繩。
亞拉斯與貝特朗同樣,擁有一頭熱情的紅髮,窄細的腰臀,與修長的手腳。
他才十五歲,看起來卻像個即將成年的貴族公子,而且長相極為俊俏。
宴會裡若不說話,賓客會誤以為他們是喜著男裝的美麗少女---
曾經有不知情的貴族,拿著香檳跟亞拉斯搭訕,招來鼻樑火辣辣的一拳。
接著是打落牙齒的第二拳,第三拳,亞拉斯騎在客人身上不停猛揍。
與內向的貝特朗攀談、心懷不軌的王族,則受到憤怒的亞拉斯拔劍相向,
險些引發領地戰,從此以後,當人們提起羅得的長子亞拉斯,
就像是提起了野蠻、火爆,與麻煩。
亞拉斯纏繞好腰間的繩索,又取出另外一條長繩子來綁貝特朗,
他拉過不情願的弟弟,迅速地纏繞腰間的繩結。
「為什麼要站在窗台上?父親說過,這樣危險。」貝特朗不安地望著哥哥。
「你不相信我嗎?」一道奇怪的暗影掠過亞拉斯的眼睛。
亞拉斯的眼神像三月的微風,熱暖,誘惑。只有夠熟悉的人,
才能察覺在那樣的專注中混雜著憤怒,是隱埋花蕾深不可測的劇毒陷阱。
亞拉斯站在窗邊。帶著傲慢與自信,對他的弟弟伸出手。
像天上的使徒,要帶信徒飛翔,往至高至遠的地方。又像試煉,從魔鬼而來。
貝特朗總是這麼相信---哥哥不會真正害他。
記得童年的惡作劇,暴風雪的冬夜,半夜哥哥冷不防潑了他一桶冷水,
然後打開窗戶讓雪花瘋狂地灌進來。
貝特朗嚇壞了,而且冷得要命,他的嘴唇呈現一種病態的淡紫而且不停發抖,
他吸氣但覺得窒息。肺部刺痛,水分在身上四處結冰的時候,他哭了出來。
亞拉斯發現玩笑開大了,關了窗來補救,他剝去弟弟身上結冰的衣物,
還跑去拿溫水與毛巾,在火爐邊搓揉凍傷的手指與耳朵。
驚嚇過度的貝特朗,在那之後得了重感冒,臥病整整兩個星期,
亞拉斯每天都去溫室採摘黃色花瓣灑在房間,或把忍冬帶到弟弟身邊。
他會講騎士與惡龍的床邊故事,提出一些關於領地應該做的改革。
最後鑽進棉被裡,與他的弟弟,他相同模樣的另一半擠在一起。
哥哥抱著弟弟,柔軟的嘴唇會落在發燒的臉頰、雙手還有額頭上。
亞拉斯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貝特朗,他很抱歉,他真的真的抱歉。
至少在那時候,貝特朗相信,
為了母親究竟比較喜歡雙胞胎中的哪一個,爭論得面紅耳赤的兄弟心結,
終於有了真正的和解。
「我相信你。」
貝特朗一邊回答,一邊伸手握住哥哥帶了皮製手套的手掌,
然後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將他帶出七樓窗戶。哥哥將他抱進懷裡,
景色飛快流蕩,他們高速往下掉落,灰色鴿群拍打著翅膀驚慌而過,
貝特朗可以感覺那羽毛掃過面頰的柔軟。
一瞬間他明白亞拉斯要做什麼了。
昨晚接待過白日河畔另一端的商旅,在宴客中他們聽到一些刺激的新遊戲:
坐著輪車滑下廢棄礦坑的鐵道。從高空繫著繩子往下跳。
在結冰的河面,打破兩個洞,然後脫光了從這端進入冰湖游到另一端。
貝特朗聽了感到有些可怕,於是轉過去看他的哥哥,亞拉斯專注地聽著,
他沸騰的眼神閃閃發光,彷彿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的細節。
永遠缺席的母親,赫娜,一定沒有聽過這樣的事情吧。貝特朗想。
給了兄弟一頭紅髮的赫娜從不說話,她日夜抄寫玫瑰經,終日關在塔頂。
那是一個骨瘦如柴而且遠離人群的瘋狂靈魂。
或許哥哥不停闖禍是想得到母親的關注,但從來沒有成功。
因為是領主的孩子,因為有那麼一個不幸的瘋狂的母親,憐憫的目光便落在雙胞胎身上。
這樣的憐憫與溫柔總是激怒亞拉斯,他不要別人可憐自己。
他變本加厲地挑戰眾人的極限,卻沮喪的發現,那些人永遠不能平等待他。
惡魔庇佑的傳言圍繞他們,他們仍然能輕易獲得超過一般人容忍限度的最大包容。
他們依然是受詛咒的母親所生下的,一對值得同情的兄弟。
這是永遠無法甩脫的命運。與亞拉斯相反,貝特朗很快就接受了認命。
接近地面的瞬間,繩子勒緊他們身體,往上反彈拋高,
目睹一切的園丁發出震驚整個宅邸的尖叫,
貝特朗驚慌地感覺自己的肋骨,在壓力下發出可怕的斷裂聲音。
吃過早餐的哥哥張大嘴巴,發出噁心的一聲「噢!」,嘔吐物便噴散出來,
灑在底下的草皮上。貝特朗見到哥哥腰間的繩子崩斷,嚇出一身冷汗,
即使肋骨附近痛得要命,仍死命地伸出手,去拉哥哥套著馬靴的腿。
褲子被拉掉了一半,亞拉斯懸空倒吊著,露出大半個光溜溜的臀部。
這真難堪,他想,弟弟救了他一條小命。
感激的念頭維持沒有多久,一股帶著騷味的淺黃色液體斷斷續續落下來,
像是一場午後的驟雨。貝特朗嚇得尿褲子了。
那些難以控制的晶瑩的尿液,全都灑在無法閃避的亞拉斯臉上。
「貝---特---朗---!!!」亞拉斯咬牙切齒地怒吼。
聽見這麼具有威脅性的聲音,弟弟怕得手腳發軟,終於放開了哥哥。
亞拉斯重重地摔在草皮上,摔在弟弟的尿液與自己的嘔吐物裏。
他低下頭,發現自己的腿彎成奇怪的角度,接著是痛楚---
爆炸性的痛楚。貝特朗吊在空中搖晃,不停地哭。
亞拉斯與貝特朗,他們兄弟倆十五歲的夏天,仍然是在混亂中拉開序幕。
貝特朗折了一根肋骨,亞拉斯斷了一條腿,兩個人必須在床上好好休養。
巨人般的父親忿忿地帶著長鞭,認定這次的意外又是亞拉斯帶頭。
羅得進門,對著亞拉斯就是一記耳光,他把孩子拖下床。
必須好好訓誡,羅得想。
總有一天亞拉斯除了害死家人,還會害了整個領地。
哥哥偏著頭,鮮血流出鼻腔,低垂的眼簾緩緩在貝特朗面前張開,
仇恨的薄藍色的雙眼,住著頸戴鐵枷、狂怒的一頭瘋狗。
貝特朗感到心痛,他不明白他哥哥的體內,為什麼流竄著那麼多的憤怒?
年輕、驕傲而俊美的面孔,何以鑲嵌一對絕望蒼老的雙眸?
那一夜哥哥沒有回來,貝特朗知道亞拉斯會在哪裡,往下的長廊盡頭,
戰時用來囚禁戰俘的隔間---能在空氣中嗅到寂靜與腐朽的地牢。
他曾經擔憂地在石階旁聆聽,那一聲又一聲,隨著長鞭抽打而搗散的嘶啞呻吟。
貼在牆邊的身體開始顫抖,貝特朗對哥哥身上背負的責打,難以釋懷。
那鞭打該落在自己身上,是他做的。是他在十歲的生日宴飲中,
不小心刮壞了古老而貴重的油畫...九歲時碰碎的水晶長髮釵...
七歲時不慎扯斷的天鵝黑珍珠項鍊,六歲跌倒潑在王族靴面的酒...
哥哥總捏著弟弟柔軟的小手,暗示他什麼也別說,然後承認了過錯。
暴雨般的斥責淋在臉上,亞拉斯穩穩站著,並不逃開。甘願為他的弟弟,
為環繞他手臂彷彿心裏害怕的瘦小身軀,隻身抵擋所有的敲擊與苦頭。
以不知悔的姿態,表現得蠻橫、無理,以便將失誤都攬到自己身上。
亞拉斯永遠是容易闖禍的敗家子,貝特朗永遠是乖巧的小少爺。
多麼久啊,這樣的標籤黏貼在兩人身上,最後竟像真的一樣。
父親甚至相信長子擁有了一個無可救藥的靈魂。
無數次他們肩並肩坐在石牆的邊緣,一起欣賞晨星受日出燃燒。
白茫茫的金光在頭頂扇狀逸散,旋轉的風吹開少年們的領口。
帶著憧憬與感激,貝特朗一雙翠綠色的雙眼,望著哥哥帶著傷的鼻樑。
「沒人能與你相比。」他真誠地對哥哥說。
亞拉斯凝視著銀色長絲緞似的白日河,沒有任何回應。
他只是累了。恰好厭倦了很多事情。比如探詢母親發瘋的原因,
比如惡魔血脈的謠言。厭倦了村民畏懼而警戒的眼神,西邊亡靈的傳說,
伊甸莊園經歷的三次陰影,墓園裏巨量墓碑的秘密。
就像現在,貝特朗抱著胸口的傷,緩緩走下階梯,去探望他的哥哥。
亞拉斯萎縮在石頭砌成的地牢裡,破碎的襯衫沾滿凝固的褐色血跡,
狹窄、孤寂的空間。他以疏離與疲憊,漠視弟弟的叫喚。他只是累了。
「我厭倦了看到我自己。」亞拉斯乾裂的嘴唇喃喃自語。
貝特朗透過鐵欄注視他的兄長,那句不甚清晰的話讓他狼狽得脹紅了臉。
「我厭倦了看到我自己!」亞拉斯朝他的弟弟大吼,並掀翻一盤冰冷的午餐。
被燙傷似地放開鐵杆,這句話狠狠撕裂了貝特朗。
他感到身體每一根骨頭都痛了起來,顫抖的淚光蓄滿眼眶。
踏著遲緩的步履,他回到臥房,那句話令他沒辦法忍住傷心。
他不知道亞拉斯說的「自己」,究竟指的是哥哥,還是長相幾乎相同的弟弟。
貝特朗害怕被厭倦,但更害怕哥哥輕看生命的重要性。
他不能想像雙胞胎中的另一半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臥床休養的這段時間,貝特朗拜託裁縫教他剪裁與縫紉,
亞拉斯喜歡穿的緊身黑外套,他在上頭以金線綴繡了一隻和平鴿。
將外套擺放在亞拉斯臥房的床頭,他希望哥哥能夠明白這份心意。
隔天貝特朗在晨光裡醒來。睜開眼,就發現亞拉斯穿著那件黑外套,
拱起如虹的背脊,沉沉地靠在弟弟背後睡覺。
貝特朗凝視哥哥唇角的瘀傷,微微皺緊的眉頭以及,線條優美的眼鼻。
他伸出手。碰觸他的雙胞胎兄弟,像盲人觸摸春天的茉莉。
指尖撫過哥哥熟睡的額頭,長睫毛,以及鬈軟如藻草的紅瀏海。
或許他在母親腹中曾經這樣做過---兄弟依偎著,貼著額頭。
感覺溫暖,感覺平安,冰冷的閃電也無法打斷他們的夢。
他知道亞拉斯薄薄的眼皮底下,藏有一對冷潭似的水藍眼睛。
有時溫柔如晨曦,有時無情銳利如石英。
貝特朗的瞳孔,是翡翠的苔綠。
他們兄弟倆外貌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有眼睛。
閉著眼睛的亞拉斯慢慢露出一個象牙色的笑容。
他出奇不意地跳起來,親吻弟弟蘋果的臉頰,然後搔癢,直到貝特朗大笑討饒。
「昨晚來了穿著騎兵制服、滿身是傷的客人,父親幫他塗藥與包紮。」
亞拉斯神秘兮兮地告訴貝特朗:「他的舌頭上有好幾個洞...」
在貝特朗還病懨懨躺在床上時,亞拉斯就已經拿掉夾板,開始上馬術課了。
負責教課的,是羅得收留的客人,來自白日河另一端的前騎兵隊長,瑟伊。
穿著白銀輕冑,面目清秀的金髮青年。抿緊的薄唇,總是冰冷嚴厲,毫無笑意。
庭院經常傳來瑟伊糾正亞拉斯姿勢的聲音。
瑟伊抵達宅邸時渾身是傷,神情狼狽。
他是羅得出外經商時,從鄰國奴隸市場,拿著大把金子贖回來的戰俘。
憑藉優異的劍術,瑟伊年紀輕輕便以平民身分升至騎兵隊長,邊境戰爭卻改變了他的命運。
使劍的右手在被俘虜時,遭到刑求與火烤,連拿刀叉都會顫抖。
所以他教導亞拉斯的時候,右手總藏在繃帶裏,以左手劍擊。
對於一個戰士來說,瑟伊幾乎是個廢人了。他感到痛苦,不願意見到任何熟識的下屬。
「我沒有辦法一直盯著這兩個小魔鬼,」羅得這麼告訴瑟伊:「你得幫我照看。」
他就像有錢父親從市場裏挑了新玩具給孩子。領主的兒子們需要一個家庭教師,
而教師的模樣,也必須是羅得所中意---即使有點殘缺而且傷痕累累。
會馬術、劍術、射箭、歷史、算數、還是個年輕的騎兵隊長...
當羅得在奴隸市場發現瑟伊,幾乎是眼睛放光、貪婪地直盯著木板上的附註。
奴隸主扯開瑟伊的褲頭,掏出完好無損的生殖器,「我們還沒有閹割他,」
一口金牙的嘴猥褻的笑了一下,奄奄一息的騎兵隊長被翻過身:「你看他的屁股。」
「窄得像個十二歲孩子的臀部,形狀漂亮,而且還沒有被操爛。」
「該死,他看起來像被發情的公牛操過。」羅得討價還價:「看看那些血。」
「他是個隊長,自然比較受歡迎。」骯髒的手漫不經心地撥開瑟伊的頭髮:
「但這表示他已經被狠狠疼愛過了,磨去了脾性。我們拔去了他的爪子跟毒牙。」
「我不知道。」羅得刻意露出猶豫的模樣:「讓我考慮一會。」
他注意到這個屈辱得臉色發白,說不出話的金髮青年,有一張惹人憐惜的臉。
羅得從以前就很喜歡在貧窮、墮落的地方,發掘值得珍藏的寶物帶回家。
「當你擁有一匹漂亮的駿馬,還會在乎之前有誰騎過嗎?」
這句話像是有魔力一樣,打動了羅得的心。
羅得從奴隸主的手中接過了頸圈的鐵鍊,結清了帳。
爬上馬車的那一刻,瑟伊痛哭出聲,在羅得無表情的注視下,
他縮成渺小的一團哽咽發抖,不知自己該為脫困放心,還是該為將來擔憂。
羅得付出的金子,他永遠也還不起。但是他真的很需要離開那裏...
他知道自己將在伊甸扎根,將生命賣給這家人。
-試閱結束-
《原罪回歸 - 莊園奇幻故事集》收錄了伊藤雪彥筆下多篇扣人心弦的奇幻篇章。
原罪的低語,在古老莊園迴盪,
斑駁牆垣潛藏著秘密與被遺忘的靈魂。
這是一處時間停滯的空間,
卻也深藏著人性最幽微的掙扎與最驚心的背叛。
透過岡格羅、亞拉斯與貝特朗等主角的視角,
您將手握一把把鑰匙,
逐步開啟莊園深處一個個詭譎的秘密。
從神秘的詛咒到扭曲的愛戀,
從幽微的悲劇到令人心悸的背叛,
每一頁都將挑戰您的道德邊界,
引領您進入一場關於命運輪迴的耽美之旅。
作者以其瑰麗而慘烈的神學筆觸,
勾勒出伊甸漫長的血淚史。
在這裡,美與暗影交織,愛與恨共舞,天堂與地獄僅一線之隔。
書末特別收錄〈給陌生人的情詩選〉。
耽美極短篇選集,為您在閱讀驚心動魄的故事之餘,帶來一絲撫慰與深思。它將是這趟奇幻旅程中最後的禮物,獻給每一位敢於直面人性複雜的讀者。
上傳於: 2025-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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