うろこ

印量調查
https://forms.gle/kxBVwbkdWUMNHUuS8

【參與者】
執筆｜和緒
插畫｜阿潔JiE

【內容】
大小｜A5
頁數｜70頁
價格｜NTD 200 (委託與電子書價格會變動）
字數｜約2萬
插畫｜3頁（彩色）
特典｜封面方卡、貼紙



【試閱】

[日向ver.]

「……影山，你的水能不能分一點給我啊。」

「哈？」

「我的水壺破了……」


影山這才發現一旁的地板上全都是水，但影山的水壺也空了，日向看著手上的空瓶，悻悻然摸著鼻子說那自己去外頭的洗手檯喝水吧，結果這一走就沒回來了。

是怕黑所以走得慢嗎，還是外頭的洗手檯也壞了所以走去校舍了？若是平常影山不會想太多，但今天日向走出門時腳步明顯不大對勁──不會又發燒了吧。而且洗手檯離體育館也沒幾步距離，實在太久了，一想到這影山就按捺不住了，日向在球場上站不起身的模樣至今仍歷歷在目，他可不想再看到一次。

但影山是真沒想過，自己會一走出體育館門口就看到日向倒在不遠處的地上。


「日向！」


他一步併兩步快跑到日向身旁，手才剛接觸到日向的身體就感覺到熱度不正常──該死，果然又發燒了──在外面躺著不好，影山決定先將日向帶回體育館，再用自己的水壺裝水給他喝。日向大概是知道影山想做些什麼吧，即使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仍將手搭到影山背上，兩人挨在一起回到體育館。

但當影山拿著裝滿水的水壺回到室內時，眼前的景色又比日向倒在地上更令他震撼。

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看錯，所以影山還揉了揉眼睛確認眼前的景象是否真實。之後他認為這一切可能都是夢境，但劇烈運動後尚未冷卻的體溫提醒了他現在確實清醒著。影山吞嚥口水，戰戰兢兢地前進，腳步有些遲疑，可出於對日向的關心，他仍在最後加快了速度趕到對方身旁。

躺在地上的毫無疑問是日向，卻又不是平常的日向──原本應該是雙腳的地方現在卻是一條不容忽視的魚尾巴──即使是見識淺薄如影山也曉得，半人半魚，這是「人魚」的象徵。

不管有沒有魚尾巴都不會改變日向需要水分的事實，影山將水壺遞到日向嘴邊，日向宛如饞嘴的嬰兒，一碰到水壺口就迅速地把水喝到一滴不剩，但顯然不夠，他拉扯著影山的袖子氣若游絲地說自己還要更多──這次影山不再遲疑，抱起人就往室外的洗手檯衝。

都直接放到洗手檯上沖水了，這水總該夠了吧。

原先看上去有些黯淡的鱗片似乎漸漸有了光澤，臉色也沒那麼難受了，體溫……因為在水下沖所以無法判斷，而且人魚的標準大概也不同。總之日向應該是沒什麼事了吧，這總算讓影山稍稍放下了心。

但這一時半會是離不開洗手檯了，影山決定先回到體育館收拾一下殘局，至少被破水壺弄濕的地板要拖乾淨才行……他走進室內，看到日向的短褲與內褲都掉在地上，才後知後覺魚尾巴跟人的腳不一樣，不需要褲子，所以是在腳變成魚尾巴的過程中被擠下來的嗎……嗯？

這不就代表日向如果恢復人形的話……


「……影山！」


外頭傳來日向帶著慌亂與哭腔的呼喊。

影山嘆一口氣，提著內褲與短褲走出體育館。


「你可以解釋一下了吧。」

「……呃……你難道不會覺得奇怪嗎！應該有一堆事情想問吧！」

「我想問的事情多到沒辦法問，呆子！」

「不要叫我呆子！」

「尾巴都跑出來了不是呆子是什麼！今天換成別人你要怎麼蒙混過去！」

「嗷嗚。」


明明是魚卻發出像狗一樣的叫聲，日向原本還與影山大眼瞪小眼，自知理虧後心虛地別過視線，戳著手指結結巴巴地開始解釋。

是人但稍不同於人的人──有個專有名詞，稱之為「亞人」。就像生物會因地域而有亞種一樣，人類也有各種亞種，人魚，吸血鬼，狼人等等。他們有一定的族群規模，有的聚落與世隔絕，有的聚落則隱藏在人類社會當中，過著與人類無異的生活。日向是地面人魚族群的一份子，影山也是這時才曉得原來日向所居住的山間社區其實全都是人魚。

回想起拜訪日向家時看過的日向家人，父母與妹妹……還真是完全看不出來。但別說是他們了，就連朝夕相處的日向自己都沒看出來，亞人們果然在人類社會中隱藏得相當好。


「以前……說的是很久以前啦，會大大方方跑出來，所以你看那個神話啊童話啊才會很多描寫嘛，不過現在大家都躲起來啦，人類數量多到很恐怖嘛。」

「嗯。」

「那時候比較容易有衝突，但現在都很低調，畢竟大家都想好好過生活。」

「嗯。」

「品性不良危害到一般人的其實我們也都有警察之類的會把他處理處理一下……」

「你什麼時候要講重點？」

「總之我很安全拜託不要說出去！」


因為要講正經事所以感覺也得正式一點，兩人原本就是跪坐在地上，日向藉著姿勢直接磕頭請求，聲音大到在體育館迴盪。

拜託不要說出去？

示弱的日向讓影山心浮氣躁，他又想大罵日向是呆子了，但仍是咬牙忍了下來──現在還不是吵架的時候，因為日向的手在發顫，自己勢必得表示什麼。身為人魚一事被發現讓日向顯得畏首畏尾，這時候要是自己不強勢些事情就無法有所進展。


「……我還想跟你打球，不會說出去的。」


藏在人類裡又不會對人類造成危害，那一旦被發現真實身分後會有什麼應對並不難猜測。

他不想體會日向做出他猜測出的那些應對。

日向抬起頭來與影山相視，琥珀色的眼睛傳達出主人的不可置信，那視線讓影山的心臟有點疼痛。

不夠，還不夠。


「我也一起幫你吧。」

「欸？」

「我是說，我還想跟你繼續打球，所以我不會說出去，但要是被其他人發現的話結果不都一樣？所以我也一起幫你隱瞞這件事吧。」

「但、但是，交給外人實在……」

「……今天要是看到你尾巴的不是我那根本連討論都沒機會了吧。」

「我我我真的是不小心的！要不是水壺沒水了我也不會不小心露出原型──」

「所以現在就是在討論怎麼掩飾你不小心的後果啊！呆子！」

「你呆子罵得比平常大聲！」

「就這樣決定了！」

「等、」

「就這樣決定了！我要幫你注意什麼快趁現在說一說！」

「太突然了！」


但日向仍是沒果斷拒絕，趁著日向反悔前影山趕緊追問今天是怎麼回事才會露出原型，要如何避免──被影山的氣勢牽著走，日向支支吾吾地回答，人魚即使生病了或身體變得虛弱，尾巴也不見得會跑出來，也因此春高時雖然發燒了但仍能保持人型。不過缺水就不行了，對人魚來說水甚至比食物還重要，只要缺水到一定程度無論是意識還是雙腳都難以維持。


「這真的是我第一次不小心在外面露出尾巴……如果不是水壺破掉的話根本不會這樣！」

「總之，最重要的就是水分的攝取吧。」

「嗯……」

「除了沒水喝外，你還有什麼情況會缺水嗎。」

「太陽曬太久……」

「那你還去慢跑！」甚至還跟他競速！

「我有注意要喝水好嗎！我很小心的！」


兩人吵吵鬧鬧，直到巡邏的守衛來趕人才停下爭吵，但一起身影山就注意到日向腳步踉蹌──即使當事者想刻意隱瞞，但影山可不會放過關於日向的任何細節。缺水缺到雙腳都保不住果然在短時間內無法恢復狀態嗎，影山不可能放任身體狀況不好的日向自己騎山路回去，這與日向是不是人魚無關，他開口要日向今晚住他家，命令句。


「你從剛剛開始就太誇張了！這麼臨時我是要怎麼跟家人解釋啦！」

「自己想，隨便編個理由對你來講不難吧。」

「臭國王……不要動手！」

「快打電話！」


日向邊埋怨影山的霸道邊拿出手機與家人聯繫，影山則站在門外等人，並回想著這半小時來的劇烈轉折……如果日向並未對自己說謊，真的是直到十七歲才第一次「露出魚尾」，那「有注意」與「很小心」就並非敷衍。但百密一疏，影山看著守衛離開的方向，光源已完全消失在視線裡，要是警衛再早個半小時來到體育館……

「因為……因為現在很暗！我早上騎車的時候還發現有個路燈好像壞了嘛，還有施工耶，影山擔心我回去路上比較危險啊……真的啦！明天我會回家啦！嗯……好！那我到影山家後會再打電話──」


與家人解釋費了日向一番功夫，但總算是獲得了允許。日向通完電話後提著包包走向影山身旁，畏畏縮縮的態度還沒完全收回去，不過剛才還能與自己大吵大鬧就代表情緒多少有比較舒緩了吧……警衛，人魚，日向的態度──這些都讓影山心煩意亂，但身為當事人的日向一定比自己更慌張，所以這些心煩意亂根本不值得一提。

影山家步行就能到，回到家時母親一臉困惑地看著日向，這才讓影山想起自己忘記先報備了。他憑著記憶照本宣科日向說電話時編撰的理由，母親接受了，說她會準備一些吃的，並動手趕著兩個臭氣薰天的臭男生去洗澡。

集訓時用的是大澡堂，兩人並非初次共浴，當然也坦誠相見過，但畢竟才剛經歷波折而多少感覺彆扭，進到浴室時誰也沒先開始洗，光著身子面面相覷。

煩躁感又上來了，影山不得不開口打破沉默。


「……你們洗澡的時候會露出尾巴嗎。」

「在家裡的時候是會啦……因為比較能放鬆……」

「用浴缸？」

「嗯。」

「那浴缸給你用吧。」

「可是……」

「不要就算了，快洗完快出去。」

「我我我我要！給我浴缸！我想泡尾巴！」


果然還是要霸道點嗎……聽到日向終於坦承需求，影山於是轉開水龍頭給浴缸放水，但他都還在測試水溫日向就把龍頭往冷水的方向直接撥過去。


「我們比較喜歡冷水！」

「喔。」


日向說了算，影山看著日向清潔完身體後興高采烈地「滑」進浴缸裡，尾巴也大方地露出來了。

第一次見到魚尾巴時因為過於震驚而來不及好好觀察，但還是看得出鱗片因為缺水而有些乾燥，現在則有健康飽滿的剔透感，並在日光燈的照耀下透著漂亮的亮橙色，果然是全身上下都橘子色的傢伙。

影山看著日向趴在魚缸邊緣，尾鰭輕輕擺動，剛才缺水有多難受現在能泡在整缸的冷水裡就有多舒服，臉上也是饜足的神情，看得出心情相當不錯。


「影山──」

「幹嘛。」

「你想不想摸摸看尾巴？」

「……哈？」


還真沒想過日向會說出這種話，他狐疑地看著泡在浴缸裡的日向，或許是被盯著看感覺尷尬吧，日向將半張臉藏到浴缸後邊去，眨眨眼等著影山回應。

其實在抱著這條呆魚去洗手檯時就摸過了，但呆子果然是呆子，完全忘記了吧。

影山點點頭，日向於是朝浴缸外伸出了一小截尾巴，影山手摸上去時尾巴還往內縮了一下──是因為癢吧，如果尾巴之於雙腿，那他現在是不是正摸著日向的小腿與腳掌呢。


「感……感覺怎樣？」

「什麼怎樣？喔，跟市場裡的魚感覺差不多。」

「……不要說我是市場裡的魚！」

「浴室裡不要大吼大叫！」


被當成市場裡的魚大概真的挺受傷的，日向氣到不只把尾巴收回浴缸，還整個人全泡進水裡，滿缸的水溢出。影山起身看向浴缸內部，看到日向躺在缸底鼓著腮幫子瞪人，嘴巴還開開闔闔地在罵些什麼，影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在罵他笨蛋。因為被說了不要在浴缸裡大吼大叫所以就躲到水裡罵人，在水裡也能呼吸與說話，影山再次認知到日向果然是不折不扣的人魚。


「我也洗完了，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把你從水裡撈出來了。」

「……！……！」

「你想讓我泡到冷水就繼續待在裡面沒關係。」

「……竟敢威脅我！」


但你確實一被威脅就冒出水面了。

日向在不久後「走」出浴缸，邊擦拭身體邊抱怨，穿上影山借他的衣服時抱怨地更兇了，因為這明明是影山中學時的舊衣服，他穿在身上卻相當寬鬆──日向氣得用腳背踢向影山的小腿，這次影山不再客氣，手扣住頭顱報復，日向痛得哇哇大叫，還引來母親指責兩人不該在屋子裡大聲喧嘩。


「暴力！臭國王！害我們被罵！」

「你管好自己那就不會有事！」


日向百般掙扎後終於逃離了影山的魔掌，還轉身扮了個鬼臉，並在影山發難前就一溜煙地躲進房裡。影山懷疑缺水是否有讓智商降低的後遺症，自己之後也得回房，這人怎麼會覺得躲進房裡就沒事？

但看到日向很有精神，影山心中的石頭總算放下了。

應該沒事了吧。

日向很開心，他會繼續留在這裡，不會像泡沫一樣突然就消失在眼前。


應該，沒事了吧。




[影山ver.]

市區內新落成的小型水族館邀請區內的學校們免費參觀，各校於是輪流安排班級前往，今天則輪到影山與日向兩人的班級。明知道這是班級活動，但由於有自由行動的時間，日向仍是忍不住將這段行程當作一次小小的約會。兩人八字都沒一撇，但即使有一撇影山也不會安排打球以外的行程……能夠和影山一起來水族館是很難得的經驗，日向想好好把握。

自由活動時間一到日向就推著影山遠離人群，其實不只他們，日向觀察到不少班對也都悄悄離開了，發現這件事讓日向臉有些紅。影山並未抗議日向的蠻橫行徑，或許是他也不想待在人多的地方吧，兩人在水族館內走馬看花，日向也藉著昏暗的光線好幾次不著痕跡地靠到影山身上──


「喂。」

「抱歉太暗了我沒看路才撞到你！」

「你在說什麼啊。」

「嗯？」

「跟我來。」

「好！」


日向適應良好，事先準備好的藉口被戳破一半也毫不介意，而且既然影山開口不是要說這件事那就代表先前吃的豆腐是被允許的吧，這讓他更加膽大妄為地挨在影山身邊跟著走。

兩人走到了人更少的陰暗角落，再繼續往裡邊走就要到員工通道了。為什麼要來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呢，日向看著影山在昏暗的燈光下的側臉，心臟不受控制地砰砰亂跳。

然後，他看到影山站著不動，左右張望了下──像是在確認是否有人在注意他們──確定沒人後，將手掌貼上水槽。

還來不及問影山在做什麼，水槽裡的魚群就全聚過來了。

日向突然想起自然老師帶著金魚來到教室時影山與魚缸裡的金魚互視的畫面，他那時還對影山開玩笑，說不受小動物歡迎的影山居然不會讓魚嚇到翻肚──自己在那時被影山狠狠教訓過了，他也很快就不放在心上，只當是偶爾會出現的奇景。

他今天直到現在才意識到真正的原因。

王子，未來的國王，這些並不是隨口胡謅的設定。

除了手掌，影山還將額頭也靠到玻璃上，一條體型比其他魚種都要來的大的鯊魚也靠了過來，用鼻尖輕輕地碰上玻璃，與影山隔著玻璃接觸。

影山帶著微笑，低喃著一些日向無法理解的話，人魚也有自己的語言嗎。不擅長應對人類與其他動物的影山，隔著玻璃也能與水中的魚兒們交流。

但明明是夢幻美好的畫面，日向卻倏地渾身發冷──是不是有一天，影山會覺得比起陸地上，海裡更有歸屬感。

畢竟他是人魚啊。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日向就感到不安。


參訪結束那天晚上日向以自己身體不舒服為由成功讓自己住進了影山家，一洗完澡回到房間影山就拿起吹風機要幫忙吹頭髮，日向於是乖乖在地板上坐下讓影山方便動手。

吹風機的風是熱的，身體也因為熱水澡而熱烘烘的，但心底仍有無法忽視的一小塊地方是冷的。影山向來遲鈍，當然不可能察覺到日向在想什麼，但影山也不完全遲鈍，至少日向狀況不好這種事還是能發現的。頭髮吹完後，影山揉了揉日向的頭髮──當然不是多溫柔的手勁──問他有什麼想說的趕緊說出來，不要一個人在那生悶氣。


「不要揉我頭髮！而且我才沒生悶氣！」

「我都認識你多久了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呆子！」


但大概是知道日向一旦下定決心那嘴就怎樣都撬不開，影山也只能放棄與他爭辯，開啟另一個話題。


「你手伸出來。」

「嗯？」


影山突如其來喊了他一聲，沒有要逼問自己說出原因那日向就沒必要唱反調，他下意識聽從指示，下一秒一個自己看慣了但又不是很常接觸到的東西就輕飄飄地落到手上。

深藍色的鱗片。


「欸！？」

「你不是一直都說很漂亮嗎，剛好正在換鱗，給你一片也沒關係。」

「換鱗！？跟褪皮一樣嗎？原來人魚是爬蟲類痛！」

「又亂說話！呆子！」

「笨蛋不要叫我呆子啦！但、但是鱗片！？」


將手上的鱗片拿起來仔細端詳，確實很漂亮，晶瑩剔透的深藍色，就像一顆美麗深邃的藍寶石。日向從沒見過其他人魚，所以不知道是所有人魚的鱗片都那麼漂亮，還是影山的特別漂亮──但他深知憧憬會蒙蔽心智，在他心裡影山就是最美麗的人魚。

也因此鱗片上那抹紅他無法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