ヤンデレ．ヘヴン

　　鍋子咕嘟嘟地叫了起來，悠人趕緊咔地一聲關掉瓦斯爐。掀開鍋蓋，濃郁的味道不客氣地闖出，泉家的早晨今天也飄散著味噌湯的香氣。悠人以湯勺攪拌了一下，白色蒸氣輕柔地冒著，他拿起仿漆器模樣的外黑內紅湯碗小心翼翼地盛湯。切成小塊的湯料因為攪弄浮起了一下又迅速沉入淺褐色的湯汁底部，純白的方塊是豆腐，帶著混濁透明感的則是白蘿蔔，事實上還加入了小魚乾，但都沉在底部，只看得到湯面浮著的蔥花。

　　咖啡成癮者總是說在第一杯咖啡之前不算醒來，那麼秀一的狀況就是味噌湯，悠人帶著這樣的想法，心滿意足地闔上湯碗的上蓋，然後去盯烤箱中的烤魚。

　　以高中生而言悠人起床的時間相當早，同年齡的孩子可能總是匆匆忙忙叼了吐司趕去上課，但他每天都早秀一一個小時起床準備早餐，是他固定的晨課。悠人的身上已穿著整齊的制服，圍起圍裙以免作飯時不小心弄髒。

　　他聽見樓上洗手間的關門聲，知道是秀一。雖然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日常運轉，他手上將漬物挾進小碟的動作還是輕快了幾分。漬物是涼拌小黃瓜，就連這個也是悠人親手弄的。如果有機會真想學著作泡菜，應該不難。一切準備就緒後悠人脫掉圍裙，拉開椅子坐到自己平常的座位上，幾乎是分秒不差地，秀一在此時踏入廚房。

　　「早安，爸爸。」悠人那秀氣的臉龐上堆滿閃閃發亮的笑容。

　　「早安，悠人。」秀一的手臂上掛著西裝外套，也微笑著回應，即便戴著眼鏡還是能看見笑容擠出的魚尾紋。

　　啊，是那天挑的領帶，悠人心想，深藍底色配上銀灰細條，和爸爸的眼鏡果然很搭。

　　「我開動了。」秀一說道，拿起筷子，首先端起的就是味噌湯碗，悠人也跟進。兩人安靜地享用著早餐，一向如此，最多是說兩句關於食物的話題，比方說今天的竹莢魚格外美味一類的。但即使不閒談氣氛也不僵硬，而是充盈著像味噌湯一樣溫厚的味道。

　　悠人看父親吃著他手作的料理，覺得沒有比這個更讓人快樂的了。秀一吃東西的樣子非常優雅，簡直不像男人，嘴幾乎察覺不到地小幅度動著，嚼食時嘴角微揚彷彿含著笑一樣。果然還是使用筷子的和食最能表現秀一用餐時的好看之處，筷尖所能承載的分量恰恰是不用露出牙齒也能放入口中。看他的吃相，讓人不禁覺得狼吞虎嚥是一種罪過。

　　吃飽後秀一放下碗筷，以手帕擦了擦嘴。

　　「我吃飽了。那麼，這就出門了。」他站起身，悠人點點頭，也跟著站起來，看著爸爸穿上外套、拿起公事包。接著悠人把放在一邊，以方巾包好打結的便當遞給他。

　　「路上小心。」

　　秀一走出廚房，悠人一邊收拾桌上的碗筷，聽見爸爸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舞子、透，我出門了。」

　　當然沒有人回應，接著是拉開大門的聲音、車子發動聲。悠人將碗盤放入水槽中，打開水龍頭嘩嘩地洗碗。洗好後將碗放進烘碗機設定好時間，他抓起書包和自己的便當盒。方巾是和秀一用的同樣花色，悠人一起買的。走出廚房他瞄見掛在牆上的照片，悠人臉上不帶一絲笑容。他並沒有像父親一樣道別，就自己一個人離開家門到學校去。

　　悠人並不討厭學校，就別人看來應該都會認為學校對他而言是待起來舒適的地方。撇去能自得其樂的傢伙不談，一般來說會覺得封閉的高中校園待起來舒服的有兩類人：受老師喜愛或受同學喜愛的人，而悠人恰好位於這兩種人的交集。他受歡迎的理由非常單純，功課穩定地好，體育表現也不差，而且——在大家普遍都沒什麼在思考的快樂校園中，這可能是佔最大因素的一點也說不定——臉長得好看。雖然不是什麼誇張到回頭率百分之百的容貌，但細緻的五官配上沉靜的氣質，是個能讓人一眼就產生好感的孩子。況且性格也沒什麼惡劣之處，跟大部分的人都能普通地相處。

　　因此就算他不合於校規地將頭髮染成了褐色，也受到老師們的寬容。反正也不是什麼顯眼的顏色，是偏深的溫暖褐色，而且很適合悠人，細細軟軟的髮絲配上讓人聯想到木製品的色調，好像是他天生的髮色一樣，光是看就令人覺得愉快。

　　雖然如此，悠人卻不是會成為班上主流團體中心的角色。每個人都願意和顏悅色地接近他，但真正交心的朋友仔細一看卻是一個也沒有。悠人沒有參加任何社團活動，他來學校便是上課，下課時做自己的事，有同學向他搭話就回答，放學了就回家。他可以很正常地與人交流，但獨自一人也沒有任何不自在。久了大家也就習慣悠人不屬於任何團體、但有什麼需要解決的問題都能向他開口的狀態。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還是會有人帶著針對性的趣味來接近悠人的。

　　「泉，我們兩個今天是值日生喔，你不會忘記了吧？」將手放上悠人桌沿的男孩說，臉上有著高興的表情。

　　「啊........................(購買閱讀完整內容)...

　　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瑟縮在折疊椅上的青年試著偷偷抬頭觀察環境，但周遭滿是身穿制服、來來往往的警察們，這景象讓他很快又不安地重新低下頭。

　　「明明看起來也是好人家出身的小孩，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麼還真是讓人搞不懂……」注意到他的視線，幾位警員湊在一起感慨著。

　　確實，青年的長相雖然稱不上俊美，但清秀乾淨的外型卻相當討人喜歡，合身的短袖襯衫與休閒褲雖然略有些皺，仍能由質料上看出他的家境不錯。整個人流露出的氣質，正是婆婆媽媽們會對自家兒女訓話「你怎麼不學學他」的斯文好孩子。

　　然而眼下因為不怎麼好聽的理由，在警局裡一待就是半個多小時的，也正是這個「好孩子」。不僅如此，讓警方頭痛的是，打從在宿舍門口逮捕青年到現在，無論怎麼好說歹說、威脅利誘，青年都始終只是一語不發地縮在座位上動也不動，彷彿自己只是偶然被扔在那張椅子上的閒置物。

　　但是，若要說這是由於青年過於大膽自信、對警方的調查滿不在乎而生的不為所動，卻又不盡正確——因為青年很明顯地，在發著抖。

　　坐在青年對座、負責做筆錄的年輕警員見狀無可奈何地嘆了口長氣。「喂喂喂、不需要怕成這樣吧？幹嘛擺出那種好像被誰欺負了的樣子？有什麼誤會你說嘛，我們警察難道是這麼不講道理的人嗎？」

　　正如警員所言，青年此刻恐懼畏縮的樣子比起楚楚可憐，確實說是讓人看了就想欺負的氣質還更適合一點。但若從青年的立場出發，想必會覺得這毫無疑問就是被欺負了吧？深陷如此窘迫的處境——對於自己為什麼會被帶來這裡一頭霧水，想發問卻又問不出口。

　　更糟的是，年輕警員顯然無法理解他的苦衷，雖然起初發問的態度尚稱和藹，歷經了半小時的沉默也無可避免地轉為不耐煩。

　　「我說啊，看你的樣子應該不缺追求者吧，何必找人援交呢？」

　　聽到這問題，坐在附近寫報告的中年警員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這種未審先判的問法當然不合規定，不過呢，考慮到年輕警察畢竟辦案經驗還不夠豐富，因為努力許久卻得不到半點成果而開始沉不住氣、甚至自暴自棄地亂問也是可以理解的。懷著「反正問了八成也得不到答案」「頂多問出來之後再幫這菜鳥擦屁股」的想法，中年警員寬容地決定姑且先視而不見。

　　「你倒是說話啊！我問你話你沒聽到嗎？就算要請律師，好歹先開口吧？」

　　得不到答覆的警員乾脆離開座位，走到青年身旁責問，企圖能藉由這樣的行為多少增加點壓迫感，然而，青年對他的行為仍然弓著身體低著頭，雖然手指交握在膝蓋上絞得都發白了，卻還是沒有要開口的跡象。

　　「講話啊！」見狀更加煩躁的警員重重敲了桌子。「問話都不會回，你是啞巴啊你？」

　　自然還是沒有回應，倒是原先視而不見的中年警察彷彿被青年的毫無反應觸動到什麼，邊拿起座位上的電話邊道：「也不是不可能。」

　　「欸？學長你意思是？」

　　「看你剛才在這小子耳邊喊那麼大聲都沒反應，說不定真的是聾啞。」中年警察邊說邊開始撥號：「喂喂？蔡先生嗎？我派出所的江仔啦，你現在方不方便過來翻譯？十五分鐘後？好，你來了直接找小楊，就看起來最菜的那個，好、好，那待會見。」

　　掛掉電話，江仔對顯得有些茫然的年輕警員道：「我找個懂手語的過來，人到之前小楊你就給我在這盯著他，小心點，看他抖個不停，說不定有嗑藥。」

　　十五分鐘後當敬修踏進警局，映入眼簾的就是青年侷促不安地瑟縮在警局角落的椅子上，而小楊則在他四周繞來繞去，一秒也不敢錯眼地死死盯著，如此這般讓人聯想起覓食中鴿子的場景。只是這兩人當然都不會咕嚕嚕地叫，而是誰也不開口，就這麼僵持著。

　　唉呀、真是可愛的畫面。敬修笑著敲了敲桌面，彷彿完全沒發現室內凝重的氣氛般，大方地對小楊遞出名片。

　　「楊警官嗎？初次見面，我是蔡敬修。這邊這位就是需要我幫忙翻譯的對象？」

　　「啊、是的，您先請坐。」小楊忙不迭地從旁又搬來張折疊椅，讓敬修坐到青年旁邊。

　　「那麼，請問這次需要我協助的是什麼樣的案件？」

　　「目前已知他是大學生，現在就讀Ｔ大經濟系二年級，宿舍資料上登錄的名字是林博昭，被逮捕的原因是上網張貼援交文章。」小楊背誦著青年的資料，邊說邊從桌上的資料夾裡抽了張紙遞給敬修，「喏，就這篇。」

　　紙上印著明顯是由網路色情論壇截取的畫面，署名「博昭（心）」的文章裡用五顏六色的少女體大剌剌寫著：「我是Ｔ大高材生，夜夜空虛寂寞覺得冷……週六下午五點男一舍門口，我和朋友打賭，等待有緣的你，一定要來喔～」每句話........................(購買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