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賭局

他沒想過崑西會穿上去。

整個班級正為了班導的裝扮起鬨，而促成這一切的功臣卻沒隨眾人起舞，伊得看著站在講台上的人，感覺內心世界正在崩塌。

今天是學校校慶，伊得班級非常沒有新意的以女僕咖啡廳為主題，雖然討論途中一度出現男女互換裝扮的選項，但在性別比例存在差異的班級裡，最終以人數優勢、多數欺壓少數之姿，將這個邪惡提議徹底否決。

話雖如此，他們班導現在卻穿著一身飄逸蓬鬆的裙子，頭戴繡滿荷葉邊的髮飾，金色假髮垂落在臉頰兩側，巧妙柔和了剛毅的臉部線條。在女學生使出渾身解數之下，長年的黑眼圈被遮蓋掉，顯露出原本就俊俏的五官，雙肩寬大的公主袖與緊身馬甲修飾了結實的肌肉線條，讓一米九的身形顯得更加修長優雅，配上男人陰鬱表情形成一種獨特美感。

身穿女僕裝的崑西沒露出半點伊得預想中笨拙與窘迫的姿態，反而是始作俑者的自己備受衝擊，伊得在鬧哄哄的班級裡應付周遭稱讚，那些說他做得好、簡直是天才之類的話語，聽在他耳裡全變成刺耳嘲諷。

不、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崑西會穿上去，才會自告奮勇接下任務。

畢竟崑西一向說到做到，自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與他對賭，當著全班面前要賭輸的崑西在這天穿上女僕裝，還拒絕了購買現成品的提議，興致勃勃接下製作女僕裝的任務，在他幼稚挑釁與大費周章的惡作劇背後其實早就塞滿私心。

簡直像是拚命吸引心上人注意的國中生一樣。

伊得摀住臉想挖洞把自己埋進去，他一直認為自己足夠成熟，可自從被崑西收留後，男人的包容與退讓一再暴露自己有多麼幼稚。他後悔讓崑西在眾人面前穿著這身衣服，不想讓那些調皮幼稚的同學們勾著崑西肩膀，下流地試圖掀起裙襬，拉著崑西讓記憶卡裡、雲端上、社群媒體上留下一臉陰沉的照片。

外表冷漠寡言常被人誤會不通情理的崑西，在學生間並不怎麼受到歡迎，今天難得見識到崑西令人意外的一面，班上不少人拉著老師拍照，見崑西雖然冷著臉卻不怎麼拒絕，膽子更大的學生甚至開始對崑西毛手毛腳了起來。

「剛剛幫忙化妝才發現老師皮膚超級好耶。」

「真的嗎？可以摸看看嗎？」

「無所謂。」

「哇……真的耶，老師太會保養了吧！」

「換我，我也要摸看看。」

「喂，你們再玩下去就不用開店了，這些東西到底要放哪裡？」

伊得開口催促圍繞在崑西身邊的人，那些貼在崑西臉上的手讓伊得極度煩躁，半點也沒有惡作劇成功的快感。被打斷的學生吐了吐舌頭，各自散開到負責的工作區域，周圍空了一圈，崑西很自然地與伊得對上視線，而那個被他暫時收留的小鬼卻立刻撇開頭。

將教室布置完成後，伊得環顧四周發現飲品區圍了一群人，他好奇湊過去，只見負責沖泡飲品的同學看著一桌可可粉與茶包發愁。

「怎麼了？」

「伊得，怎麼辦？學校的飲水機壞掉了，熱水裝不到一半就沒水，這樣沒有辦法賣熱飲。」

「廚房區有卡式爐，跟他們借來燒水不就行了嗎？」

伊得順手把不到半滿的水壺拎過去廚房區，裝滿自來水後放上爐子轉動旋鈕，沒想到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湊近火爐邊，開開關關嘗試轉了好幾次。

「怎麼點不著？」

「是不是沒有瓦斯了？」

「不是啦，我看火鍋店店員都會把這個往下按。」說著，一隻手從後方把卡式爐的紅色把手往下扣，喀一聲，瓦斯罐中的氣體從尚未關閉的管路裡噗嘶噗嘶冒出來，瓦斯味一下變得濃厚。

「有聲音了！」

02、莊家

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沒有任何轉圜餘地，他早就知道了。

就算如此，他也不曾後悔砸了那個爛人的車，把對方打到重傷送醫，從此讓學校、寄養家庭、收留機構全都對他避之唯恐不及，讓自己人生一度陷入泥沼之中。

自從收到簡訊的那天起，他就發誓不會再讓自己後悔了。

「讀那麼多書能幹嘛？努力討好你們這些虛偽的大人後她得到了什麼！」被制伏住的少年聲嘶力竭喊著，強忍身上痛楚，倔強地不讓半滴淚水跌出眼眶。

「……對不起。」

「哈！一句對不起她就能回來嗎？」看著壓制住自己低頭道歉的金髮男子，伊得覺得世界荒謬得可笑，他知道錯不在崑西身上、不在自己身上，或許也不在那些虛偽的大人身上，但如果承認了他的憤怒就會無處可去，所以他任由情緒肆意發洩到眼前毫無關係的男人身上。

「道歉了她就能從那攤摔爛的肉泥拼回原狀嗎？能從被欺辱痛打的家庭逃脫嗎？他們口口聲聲說總有一天會有人來接你、愛你！明明有人接走她了，既然得到愛了為什麼她還會跳樓！」

他一字一句甩出利刃，同時重重刺傷自己。

一次巧遇讓他與多年前離開孤兒院的好友重新連繫，幾次聚會裡伊得察覺到女孩隱藏在袖子裡的傷痕，但卻未採取任何行動，最後只收到她長長的告別訊息。無盡的悔恨讓他成為了少年犯，知曉一切的崑西沒有說話，默默承受所有情緒直到伊得冷靜下來後，將人帶回自己住所供給他吃穿，替他辦理復學並打理好一切，靜靜包容他所有武裝與反抗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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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是伊得嗎？你怎麼在這裡？」

被崑西收留後伊得並沒有敞開心房接受對方好意，只將崑西住所當作臨時休息站，偶爾在崑西上班時間或是凌晨兩、三點對方睡下後才會過去休息，每天照常翹課四處打工，遊走在各種灰色地帶，畢竟只有這些地方會願意提供工作給未滿十六歲的青少年。

奧利文是在他四處流轉的其中一間安置機構工作的職員，雖然只有短暫相處過，卻是少數能讓伊得感受到溫暖的人，溫柔充滿神聖光輝的奧利文出現在酒吧令人意外，但能夠見到對方還是讓伊得很高興。

「奧利文哥哥！」他用小時候用慣的稱呼開心呼喊對方名字。

「伊得好久不見，恭喜你，我聽說你被人收養了？」

「不算是收養啦……」奧利文的問題令伊得感到侷促，他心虛地迴避。「奧利文哥哥要不要喝點什麼？我招待。」

「不用費心了，我只是來接人回去而已。」奧利文指著一旁攤在吧檯上喝得爛醉的男子，有點尷尬地笑著。

在伊得幫忙下，奧利文把醉到不省人事的人背到身上，雖然背著一名成年男性行動卻絲毫不受影響，奧利文離開前摸了摸伊得頭說道：「再見，能夠再次遇見你我很開心，伊得。」

「伊得？伊得！」奧利文肩上的醉鬼聽到伊得名字時突然清醒，掛在奧利文身上搖搖晃晃試圖看清他長相，也不知道那雙混濁半瞇的眼到底看清楚了沒，伊得只覺得對方不斷靠近的口中混合食物與烈酒臭氣令人作嘔。

「你就是伊得？哈！奧利文你知道嗎？聽說Ｋ校教職員都在賭……嗝、那個笨蛋教師什麼時候會因為這小子丟掉工作。」滿臉通紅的中年男子一手指著伊得，一手拍著奧利文肩膀仰頭大笑。「跟你說，那個劉什麼的……還說其實他會收留伊得根本別有居心呵呵──噗嗝！」

「哎呀，羅文先生不能吐在這裡啊！」前一秒瞄準胃部肘擊，並將人甩到地上的奧利文一點也沒有施暴者的模樣，滿臉擔憂地替人拍背，還一面轉頭對伊得說：「伊得，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拿水桶來嗎？」

「……」伊得突然回想起奧利文過去一人扛起十箱捐贈物資搬到倉庫的畫面，他終於懂為什麼安置機構裡會流傳一條絕不能惹奧利文生氣的鐵則了。

03、開牌

少年的銀白髮絲在令人目眩的燈光下不斷變換色澤，柔軟無骨的腰肢隨強烈節拍在舞池擺動，仍在轉變中的少年尚未退去稚氣，剛長開的手撫過眉眼，指縫間映上水霧的眼眸無端透出一抹誘人的嫵媚，如尚未成熟的青梅引人垂涎。

充滿骨感的手向上抬起，伊得隨音樂律動，眼鼻貼著手臂抹去額頭汗水，汗珠隨纖瘦的曲線滑落至腋下，在不規則剪裁的衣裳下若隱若現使人充滿遐想，忍不住想像那抹汗珠如何一路滑過胸口，沿著凹凸不平的胸骨流轉而下。

少年忘情舞動，無視投來的露骨視線與緊貼上來的陌生身軀，高舉雙手將肌肉伸展到極致，彷彿是要破土而出的蟬，在鼓聲落下時倏地仰頭，如夏日蟬噪般劇烈甩動，燃燒僅存的短暫壽命大聲鳴放。

骨節分明的手貼著身軀撫愛自己，手指滑過隱約凸起的喉結、滿是汗水的香肩，他擺動翹臀，雙手掠過腰際，在腰間搓揉自己的臀部，一隻手停留在一小塊裸露在外的腹肌，指節沒入靠著髖骨勉強掛在胯上的長褲，拇指摩娑髖骨凸起，小指在褲底漫不經心地勾畫，一條紅色鬆緊帶被小指勾出，艷麗的色彩在黑亮破褲與白皙肌膚襯托下無比顯眼，卻因為少年的擺動如曇花般轉瞬即逝，一旁被震耳欲聾樂聲掩蓋住的吞嚥聲隨即化為惋惜的嘆息。

一隻陌生的手擅自撫上他肩膀，指尖露骨繞著肩胛骨輪廓打轉，伊得想移動腳步，眼角卻瞥見一閃而過的金光，眼睛不顧大腦指令執意去追逐那抹金色髮絲，讓他不慎落入身後的懷抱。

金髮高大的外國人、深邃的五官、染著煙味的手指、髮蠟抓出的潮流髮型，陌生男子與崑西明明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伊得卻忍不住停下了舞步，此刻只要有一絲火光，都能讓凍僵的伊得兀自編織出一個又一個美夢，他對陌生男子露出一抹豔麗笑容，貼上身後不夠高大壯碩的身軀，放任自己沉醉在幻想中。

還不夠醉，他喝下對方遞上來的酒一口灌下，對那殷勤背後暗藏的鬼胎心知肚明，但那又如何？不但能夠撕碎仍在腦中喧囂的理智，還能換得片刻美好夢境，豈不值得？

「崑西……」伊得摟著男人低聲呢喃。

對方一點也不在意少年到底喊著誰的名字，急躁的金屬敲撞聲在廁所隔間迴盪，陌生男子粗魯扒開褲子揉捏臀部，伊得有些吃痛地悶哼，試圖在敷衍的吻中找到與那人相似的溫柔，想像中的吻輕柔又纏綿，跟男人本身一樣，如同緩慢上漲的潮水在不知不覺間將他整個人淹沒。

「寶貝……你好騷、太棒了！」

伊得迎合體內進出的手指，口含充滿腥羶味的肉莖，幻想那張總是平靜無波的臉此刻會露出什麼表情，忍不住將嘴裡的東西吞得更深。

嘴裡的陰莖一點也沒顧慮他感受，自顧自追逐快感深入咽喉，伊得壓抑作嘔的反應，難受嚥著陰莖想要吃下更多，最好多到足以填滿心中空虛的大洞。

「崑西──好深、好棒……！」

僅靠腸液潤滑並不足以讓陰莖順利進入，插入時穴口傳來一陣撕裂劇痛，伊得仍賣力吞入，似乎只有強烈痛覺才能讓他好好感受埋在體內的輪廓，想像被那人用肉莖穿刺的快感。

伊得擺著腰喊得放浪，臉上佈滿不知道是因為爽，還是因為太過疼痛而流出的淚水。

或許是酒精與迷藥的加成作用，在一片水霧中伊得竟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出現在這頹廢糜爛的地方，那連拒絕他都無半點波瀾的臉上還少見露出強烈怒氣。

「你要幹嘛！」性事被打斷，陌生男子對突然冒出的人火大喊著。

崑西沒有回應，他掃視狹小淫糜的空間，白髮少年身上一片凌亂，嘴角還沾有可疑的水漬，腹部、腿間沾滿精液，抽動的陰莖還牽著一絲濁白液體，淚水縱橫的臉上掛著異樣酡紅對自己飄飄然傻笑，也不管屁股裡還插著別人的陰莖，便朝自己伸手撒嬌討抱。

崑西一臉陰暗，拆下來的門板在手中啪一聲發出碎裂聲響，他丟下碎成片的木板，惡狠狠瞪視坐在馬桶上的陌生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