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戰姬 Verdant Valkyrie Vol 2

　　豐盈的金色捲髮規律搖曳，宛若夕暮海浪般美麗柔和，緩緩流入充滿異樣亮綠的森林裡。

　　即使，金髮之主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絕望。

　　「樹（Itsuki）……」

　　白膚碧眸的法國女性，開口竟是日語發音詞彙。手中登山杖滑落，女子腿軟癱坐，沾滿汙漬塵埃的旅行用衣裝，此時更為其美貌蒙上灰影。

　　「果然，我的推測沒錯……這裡就是綠之方舟……」

　　恢復流利法語，女子的呢喃顯得懊悔不已。如果能更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掏出以軍事權限取得的大面積相紙，高解析印刷技術用來呈現的，卻是幅充滿雜訊顆粒、模糊不清的放大影像。那是從某台老舊機械內取出，無法辨識拍攝地點的錄影檔案裡，最像「有線索可尋」的畫面。

　　由於注意力始終沒放在這份錄影檔案上，直至發現事有蹊蹺時，已虛度五年時光；再花數月窮究影像細節、推理出「綠之方舟」的方位，並瞞著眾人耳目，趁遠洋任務途中悄悄脫隊、營造人間蒸發的假象。女子為了抵達這座島、尋回丈夫與真相，簡直已經犧牲她在人類世界擁有的一切——包括最心愛的獨生女。

　　原本她是極不願意這麼做的。失而復得的獨生女，整天陪伴身旁呵護都來不及了，怎可能狠心拋下她一人？但女兒的神秘失蹤和奇蹟回歸，本身就是最大謎團：九歲時突然消失，讓夫妻倆經歷一年半的傷痛。之後丈夫禁不住思女之情，離家出走尋人，此去又是半年。最後女兒獨自在海灘邊昏迷，被人發現救回，當時新聞還強力報導「失蹤兩年的女童奇蹟生還」，且懷裡抱著錄有丈夫遺言影像的機器……

　　五年來，女子一直以為父女倆曾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重逢過，大概遇上什麼致命危機，丈夫選擇犧牲自己，只拯救了女兒一人；而女兒則因為打擊過大，即使成功回歸人類世界，仍喪失昔日的語言、認知能力，需要她這個媽媽手把手地從頭開始重新教育。

　　所幸女兒恢復得很快——或者說太快了，遠超出昔日「天才兒童」美譽的程度，快到讓整件事情變得詭異。

　　就算是天才兒童，學習能力與理解速度仍有其合理成長曲線，但女兒卻……

　　回頭想想，綠之方舟是個怎樣的地方？丈夫錄影時的氛圍，為何不像「有和女兒結伴同行」？若兩人未曾相遇，女兒又是如何取得那台機器？兩人究竟遇上什麼事件？九歲時的失蹤緣由？兩年來女兒在哪裡生活？

　　愈去思考，只會發現愈多疑問。女子的疑心一日日加重，終至走上極端的「探討真相之旅」。

　　她不負學者之名，出發時做了後續準備，因此並不畏懼拋棄一切，更基於丈夫錄下的奇異景象，為人類社會做出應對；相較其夫「樹」完全出自情感衝動、無視後果的私人行為，女子倒是冷靜、理性得不可思議。

　　但此時的她，卻僅是最純粹的妻子、最純粹的母親。

　　

　　步伐聲傳入聽覺。

　　女子抬頭，觸目所及仍是令她悲痛欲絕的丈夫遺體，閉目長眠於螢光綠的巨大透明「樹瘤」中。那安詳面容毫無生氣，衣著和她同樣破爛、無呼吸或其他生命跡象，使她能確定丈夫已然逝去。

　　那麼發出步伐聲的，必定是別的生命或物體。

　　死已無懼。女子毫不防備地向周遭、身後看去，目光彷彿想逃離丈夫般快速往附近掃視，最後發現在遙遠樹林中的少女人影。

　　顫抖雙手還不聽使喚，女子便硬是將登山杖拾回，勉力撐起身體、邁開步伐，朝人影走去。

　　剛想開口，亦朝這裡走來的少女容姿漸漸變得清晰，令女子將話語伴隨驚訝，吞回兩日未進食的肚子裡。

　　——為什麼女兒會在這裡？

　　不對，她的身體與四周樹木同屬透明螢光綠，這應該是某種「生物」，不可能會是女兒。

　　過度新鮮的空氣，讓身體缺乏能量的女子不致思考鈍化，她很快就聯想到其他可能答案——

　　「妳該不會是……Kodama？」

　　這是大約十二年前，「牠們」出現的前夕。

　　一抹深紅漂入濃綠，是驚訝讓她停下了腳步。

　　儘管面積不大，挑高穹頂仍令眼前空間顯得寬闊。純淨透明建材僅提供最低限度的保護，真正為往返旅客遮蔽陽光、維持照明的，仍是高聳而密集的枝葉——也就是濃綠來源，這座林業之山儲量甚豐的「樹木」。

　　甚至可以說，暢通於車站內的清新山間空氣，亦為樹木所貢獻。

　　反射陽光的金黃長髮下，一雙海藍眼眸瞠目。想不到昔日嘴裡「山坡那一頭的村莊」竟美麗得超乎想像。

　　在海平面上升、人類居住地限縮擁擠、木材罕見、紙製品幾乎消失的二零七零年代，這座位居台灣中央山脈的「比凜山」，某種意義上亦富有得超乎想像。

　　彷彿踏進世紀初的世界，抬頭可見遙遠青山包圍四方，而非水泥叢林阻絕視線；道路兩旁皆種植常青路樹；建築物也不彼此緊鄰榨取更多空間，反將縫隙留給花花草草恣意蔓生。已經沒落半世紀的「綠屋頂」建築風格，於比凜山卻稀鬆平常。

　　就算是車站這種人群熙來攘往的地方，仍有野生鳥雀和松鼠流連廣場，再應人類腳步聲接近而逃竄。

　　來自英國的軍人少女，納蕾莎．賽塔一時看得出神，久久未語。在她前方數步之遙，身形高瘦、穿著嚴謹全黑軍裝的哥哥兼上司納爾森．賽塔，以及洋裝款式和納蕾莎互為呼應，一身雪白、體態嬌小、黑色栗澤短髮下搖曳美麗長辮的台灣少女林天音，正同時回頭望向眼神閃耀驚奇光輝的深紅少女。

　　「林天音，妳從沒告訴過我，妳的家鄉是專門保育、保存台灣物種和文化，堪稱『環保與古蹟之都』的比凜山啊！」

　　雖然納蕾莎語氣未帶責備，納爾森仍舊冷言插嘴：「妳聽見這個名字時，就應該先聯想到了吧？」

　　「當時我正在搬家途中，臨時被叫去支援戰鬥，哪會想得到那麼多！」

　　「呃，請等一下。」天音柔聲介入兄妹對談：「比凜山沒那麼了不起啦。只是被政府劃為水土保持區之後，一些和經濟發展無緣的『東西』持續被丟來這裡……相較其他沿海城市，比凜山既拮据又落後，居民思想也很保守，在地年輕人老想著要移居大城市呢……」

　　發現兄妹倆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盯她，天音縮起肩膀，好像自己說錯話似的畏縮。其實她剛才描述的版本，亦非出自肺腑。僅是因為回歸熟悉環境、切換「昔日在故鄉生活的模式」，順帶喚起比凜山年輕人——至少是她見過的同儕，所展現、灌輸給她的那套「經濟成長至上」價值觀。

　　巧合的是，此價值觀也與天音心繫的已故學長．桂明浩一致。或者應該說，天音從明浩身上覓得許多熟悉的故鄉同輩特質，因此倍感親切，進之傾心、昇華為戀愛……即使，這分感情最後無疾而終。

　　「等那些人窮到只剩下錢，他們就會知道自然保育和文化保存的重要性了。」

　　納蕾莎昂首闊步邁前，穿越兩人之間，繼續往車站樹蔭外側走去。納爾森苦笑搖頭，對天音解釋：「她受伍德老師、蘇菲娜和我影響，對各種知識、文化亦很感興趣，不過程度僅止於走馬看花。」

　　「我也只是走馬看花呀……」天音羞怯笑答。

　　「哥，我非常清楚這趟不是來玩的，絕——對沒有打算閒逛喔！快點去林天音家裡，事情辦完就走。」

　　聽見哥哥的「解釋」，納蕾莎語氣強硬地澄清，旋即伸手準備招呼氫燃料公車。

　　天音訝異詢問：「少校，軍方或大使館沒有準備接駁車嗎？」

　　「目前為止都算是私人行程，交通問題要自行解決。拜訪完妳父母後，我還要搭車去比凜山公所，之後參觀環保事業才由公所人員安排車輛。整個行程算一算，最快得花費一天半吧？」

　　「欸？那我怎麼辦啊？」納蕾莎驚叫。

　　「住林家一夜囉。或者妳想多住幾天？我可以拖長行程至兩、三天喔。」納爾森揶揄微笑。當然他只是想試探妹妹反應，並未強制命令天音家得接待他們。

　　「哼，我也可以叫燦下午就載我飛回鯨歌號。不，乾脆現在離開！」

　　納爾森聞言猛然往前跨步，按住妹妹藏於左臂袖子底下的金環，壓低身形和聲音：「武裝機組是用來備戰待機，不是給妳當交通工具的！而且妳還要考慮不能被一般民眾發現！」

　　看納蕾莎擺出置若罔聞的驕傲姿態，兩人皆清楚她根本是明知故犯——身為比天音更具資歷的駕駛員，怎麼可能會忘記這種基本守則？眼見僵局快要形成，天音急忙打圓場：「別擔心啦，我家很好客的！絕對不會讓納蕾莎覺得無聊，算我拜託妳，請妳務必住一晚……」

　　此時氫燃料公車恰好抵站，她主動拉著兩人進車廂，藉機中斷話題。天音開始能體會蘇菲娜．伍德長期以來的疲憊感了。這對兄妹就算誤會冰釋，無惡意的脣槍舌戰仍不定時上演，令旁人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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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馥羽（Cynroya）

發行人：海馥羽（Cynroya）

出版者：無盡夜曲（Endless Nocturne）

封面設計：海馥羽（Cynroya）

電子郵件：cynroya@gmail.com

網址：無盡夜曲（Endless Noctur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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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年月：2020年06月

檔案格式：ePub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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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設計素材鳴謝：

鷹形筆刷

　30 Flying Birds（Faria Malik）1

　Photoshop Brushes by Brusheezy

蝶形筆刷

　Butterflies（Tracie Carman）

字型

　裝甲明朝（加藤雅士）

　Paprika （Eduardo Tunni）

　思源宋體

原本的鷹形筆刷

Harbingers（Linda Rae）

作者於其DeviantArt網站中註明「筆刷可供個人免費使用」，但由於從「純發表文章」出版成電子書的過程，可能也是「個人使用→商業使用」的過程。2019/03/07去信詢問，至本書出版時尚未收到回覆，因此選擇以可商用免費素材30 Flying Birds取代，並依提供網站Brusheezy的License要求做歸因（attribution）。

在電子書版本的封面、電子書的宣傳用圖上，將會使用30 Flying Birds素材；而網路公開版維持原狀。 ⏎